海晏河清（七）

上海，小弄堂。

苏珩带着人一脚踹开了一扇门，里面有一个小女孩，看着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脚踝被一根大约婴儿胳膊粗细的铁链拴着。

孩子已经饿得瘦骨嶙峋，此刻她虚弱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整个人奄奄一息，身上还有数不清的伤痕。

找到人之后，苏珩给苏辰拍了一份电报。

穆叔大小姐在里面吗？有一份她的电报。

穆叔走了进来。

兰姨大小姐吩咐了——

兰姨正要接过电报，苏辰就拉开门走了出来

苏辰穆叔，来的正好，电报给我吧，账都查过了，别的都没什么问题，梁家那笔账再催一催。

穆叔大小姐，我们已经催过很多次了，梁家那边自恃有滇军，不是很配合……

苏辰知道了，要债本来就是件难事儿。

苏辰点了点头

苏辰穆叔略坐，等我几分钟。

苏辰转身又关上房门，打开了那封电报，上面只有几个字：

〖一切皆安，盼归〗

苏辰松了一口气。

写了封拜帖交给在外面等着的穆叔，让他交给梁家。

自古以来，要债催债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苏辰揉了揉眉心，在心里叹了口气。

苏辰兰姨，你明天和我跑一趟吧。

兰姨好的，大小姐。

如何与梁家人交涉自是不必再提，这也并不是什么轻松且愉快的回忆，苏辰料理完茶园里的事情，就和带着兰姨回到了上海。上海滩的局势一向波诡云谲，苏辰回来的时候，这件事情在整个上海滩就像是往大海里扔了一块石头，虽然会引起一些波纹，但终究会被新的浪潮掩埋。

上海，苏公馆。

苏辰就算阿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你何必呢？

苏辰叹了口气

苏辰你这般行径，又让我如何相信你呢？

兰姨大小姐！您——

苏珩兰姨，你还是走吧，苏家容不下心狠手辣之人。

苏珩重重放下兰姨的行李

苏珩你走吧。

兰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苏辰看着阿雯，瘦瘦小小的身子，很是孱弱。

苏辰林医生来看过了吗？

苏珩看过了，说是营养不良，加上长期的虐待，能活着就是奇迹了。

苏珩想起来那天看到的场景就觉得愤恨不已

苏珩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该如此虐待。

苏辰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二哥，别为不值得的人生气。

苏辰低头看着沉睡中的阿雯

苏辰以后，她就算作是我们的义妹了，我们供她上学，也不求她将来如何，就希望她在这乱世之中，能好好的。

苏珩好，依你。

苏辰她以后就是苏家的二小姐了，就叫苏雯。

苏珩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苏珩叹了口气

苏珩我们去书房。

苏辰好。

苏辰轻轻拍了拍苏雯的胳膊

苏辰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

苏珩身逢乱世，众生皆苦。

书房。

苏珩现在上海也不安全，袁党的手段也越来越狠了。

苏辰护住她一个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苏辰道，

苏辰我记得前些日子仲甫先生办了一份杂志，有能力的话，我们不妨也帮衬一二，我想，夜校的教材可以请他们来帮帮忙。

苏珩好，那我去找仲甫先生。

苏珩点点头

苏珩她……

苏辰只做义妹，不上家谱，等一段时间，我先带着她识文断字，然后送她北上吧。

苏珩北上？

苏辰送她去郭先生门下，总比跟着我们这些人强。我打算过些年去一趟法国，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考上圣西尔军校。

苏珩你疯了？欧洲在打仗啊！

苏辰我没有上战场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可是，二哥，看看眼下的局势，战争迟早会降临，不是军阀之间的战争也会是一场国际上的战争，二哥，我不能看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陷于危亡。

苏珩大哥已经牺牲了，我不希望你出事！

苏珩有些气恼，他不是不懂家国二字的含义，苏家的家训就是五个字“敢为天下先”。

晚上六点半。

苏雯这是哪里？

醒来的苏雯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身下的床是软软的，也不是冷冰冰的地面。

苏辰这里是苏公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苏辰坐在她的床边，笑眯眯地说道，

苏辰以后，你就是我们妹妹了，这是你二哥。

苏雯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二哥”，然后依旧是一脸迷茫地看着苏辰。

苏辰你就喊我姐姐就好了

苏雯姐姐。

苏雯还是有些害怕。

苏辰阿雯乖。

苏辰伸手打算摸一摸小孩的头，然而苏雯却很是害怕地躲开了。

苏辰不由得在心底暗骂兰姨的暴虐，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苏辰医生说你的手受伤有点严重，肠胃也有了些小毛病，这个百合粥好克化一些，不烫，来，我喂你。

苏雯我、我自己来吧。

苏辰我是你姐姐。

苏辰非常温柔地说道

苏辰来，张嘴，啊——

苏雯乖乖地张开嘴，喝下一口粥。

苏辰一边喂粥，一边絮絮叨叨地跟苏雯说了一些家中的基本情况，说话间发现苏雯对读书识字有着一种非常强烈的渴望，于是便尝试着开口说道，

苏辰阿雯，你的身体底子有些弱，恐怕还没办法去学校，而且严格意义上讲，你已经过了开蒙的年龄，所以，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学？我教你识字，教你写文章。

小孩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连连点头说道，

苏雯好，我听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