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河清（一）

1915年五月九日，袁世凯下令签订二十一条。

消息一出，震惊全国，一周后，平常不登台的苏老板难得地走进了后台，

苏辰云先生，今儿就不唱那些个你侬我侬的曲子了。

云先生出什么事了？

苏辰袁下令，同意与日本签订二十一条。

苏辰坐了下来

苏辰今儿我亲唱一折子《穆桂英挂帅》。

云先生我以为你只关心申城的事情呢。

苏辰华夏儿女，自当敢为天下先，关心国家大事，是国民应尽之责。

苏辰眼底隐隐有泪光。

云先生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辰我已经吩咐好了，苏家不差那点儿钱。

苏辰很明白，放弃这条线其实很难，但是国将不国，她又怎么会有心情和日本人做生意？

这边苏辰在台上唱着《穆桂英挂帅》，另一边上海码头的工人们集体罢工，抵制日货。

苏辰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群众1好！

群众2苏老板好嗓子！

苏辰同胞们，国难当头，我虽然只是个小生意人，但这义利二字，我苏某还是懂得的，国将不国，我华夏儿女，当誓死与国共患难，今日倭族逼我夏宇，我沪宁茶庄从今日起，断绝与日本所有的贸易往来，云家古道也只接待中国人！

群众1坚决抵制日货！

群众2坚决抵制日货！

民众情绪激动，纷纷走上街头，加入了抵制日货的游行队伍中。

二楼一间正对着戏台子的雅间里，坐着一位穿着长衫的人，与他同座的，是一位穿着西装的人。

穿长衫的这位，正是前不久归国的羁旅革命家陈仲甫先生，而与他同行的穿着西装的这位，则是陈仲甫先生此生的至交好友，亚东图书馆经理，汪孟邹。

汪孟女子尚有如此心性，可见国家并非无药可救。

陈甫救？怎么救？中国的问题积重难返，只凭借几句口号，难如登天。

陈仲甫并不赞成汪孟邹的言论。

陈甫当今之计，只有找到一条新的道路。我这次回国，已经打定主意，二十年不谈政治。

两人说话的时候，苏辰已经下了台。

伙计端着托盘正要往楼上走，却被苏辰拦了下来。

苏辰一楼人多，你多照应着点儿，我上去送这一趟。

伙计好嘞，老板。

二楼，临江仙。

苏辰您几位的茶好了，请慢用。

汪孟有劳。

陈甫你是这间茶楼的老板？

苏辰是

汪孟仲甫，这可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人苏老板不仅仅是这间茶馆的老板，还是沪宁茶庄的老板，这段时间乔年和延年就在那边勤工俭学呢。

陈甫我倒是觉得，你这决定不好，你是做生意的，干嘛跟钱过不去呢？

苏辰实不相瞒，日本这条销路我早就想扔掉了，沪宁茶庄的国外销路也不止日本这一条。

陈甫扔掉？为什么要扔掉？

苏辰袁慰亭倒行逆施，逸仙先生估计不日也将回国，我自然就没有必要再和日本合作的必要。

苏辰倒了两杯茶

苏辰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慢用

苏公馆。

苏辰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清闲，茶庄大小事宜她都要处理，很多事情看着小，但实际上处理起来很麻烦。

日本这条线弃了，就需要另外寻找一条路来确保茶庄的收益，苏辰书房里有一幅中华民国的地图，沪宁茶庄的茶园分布在浙江、安徽、福建等地，但是负责销售的茶庄却只有位于上海的沪宁茶庄。

这幅图上有十几个不同颜色的大头针，代表着不同种类的茶的茶园，以及销售方向和地区。

苏辰为今之计，只有北上。

苏辰看着地图，将手里的蓝色大头针钉在了“北京”两字之上。

兰姨大小姐，可以吃饭了。

苏辰知道了，兰姨。

如今也只有苏家的人会叫她一声“大小姐”了，苏辰出了书房，顺手锁好门，便下楼来吃饭。

来喊苏辰来吃饭的正是苏家的一位老佣人，大家都叫她兰姨，兰姨是看着苏辰长大的，在苏辰母亲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时就跟着她了，这么些年了，苏辰也下意识地把兰姨当做半个母亲来看待。

饭桌上依旧只有苏辰和云先生。

苏辰我想在四九城开一家分号，只是身边一时没个得力的人派去，开店诸多事宜，上海这边又离不开人，我顶多能去一个礼拜。

云先生一个礼拜最多能选个地址，盘一个铺面。如果没有提前办好手续，估计更麻烦。

苏辰诚然，不止云先生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能够在北京做好这些生意？

云先生摇了摇头

云先生恐怕是要让苏老板失望了，云某一介云游散人，一不识权贵，二不晓富绅，哪里能给苏老板找来如此神通广大之人。

苏辰云先生难道不觉得您自己就是最佳人选吗？

苏辰放下了筷子

苏辰这些年有不少事情也亏得您从旁指点，分号交给您，我也放心。

云先生苏老板，我恐难胜任，只怕是会辜负了您一番美意。

苏辰挥了挥手，兰姨立刻会意，转身就关上了餐厅的门，此时此刻，餐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苏辰二爷，您离开四九城，已经五六年了吧？

苏辰笑了笑，作为申城百晓生，她怎么可能三年了都不知道云先生多少真实身份

苏辰我这个人，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知道，您是担心您来打理这个分号会让有些人说您要自立门户，分号依旧冠我沪宁茶庄的招牌，但是大门牌匾写什么，叫什么名字，交由您亲自决定。

云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云先生疑惑地看着苏辰，似乎要从她的面部微表情中捕获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苏辰因为这么多人，只有您对四九城最了解，您也是我能够信任的底子最干净的人。

苏辰颇为诚恳地说道

苏辰云先生，我毕竟还是个商人。

云先生恐怕苏老板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苏辰日本这一支撤回来，这条线上的老人就需要填补到其他线上去，与其填补到其他路上，不如我用他们去开辟新的路。

苏辰虚靠在椅子背上，脸上是不容置疑的严肃。

苏辰老话经常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不这么想，知道的越多，反而才活得长久。

云先生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苏辰没错，现在需要你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德云社。怎么选择，就看二爷您自己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