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知道你爱干净，刚才出的汗也不多，等伤口好全了咱们再洗好吗?”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点重的陈宇刻意放软了语气，“我帮你擦，好不好?”

顾魏没有回答。

见他没有拒绝，陈宇便轻柔地动作起来，仔细拭去他身上的水痕。

手机的光很暗，顾魏背对着陈宇，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隔着厚重的浴巾，陈宇明显感受到他在细细地发抖。

“是不是太冷了?”陈宇摸了摸顾魏的手，他却和触电似的立马缩了回去。

“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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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口而出的顾魏立马后悔了。

“我不冷。”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顾魏赶紧着补了一句。

“顾魏。”陈宇很是沮丧，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把憋了一礼拜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在躲着我，我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我知道……整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你如果不能原谅我，我也理解……”

“陈宇。”顾魏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来，俩人眼神相撞，只一秒，便红了眼眶。

“我让你别碰是……是因为……”他喉头颤动，显出艰难的样子，“是因为……”

“因为不喜欢我了是吗……”陈宇泪光闪烁，一字一顿地道出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深埋心底的恐惧。

顾魏愣了愣，叹了口气，随后用极低的气音说道。

“我脏。”

这两个字咬得极轻，如盛夏的暴雨摔打在炙热的水泥地，只一秒，便干干爽爽，不落痕迹。

“什么?!”陈宇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脏。”顾魏破罐子破碎的似的认命般的重复了这两个字。

方才滴落的雨水瞬间在炙热的土地上蒸腾出蓬勃的水汽，熏得陈宇有些晃神。

顾魏一向有点洁癖，陈宇是知道的，陈宇一直天真的以为，他不顾伤口的冲洗只是和以前一样普通的爱干净罢了。

“你在说些什么?”陈宇隔着浴巾，单手把人紧紧地环在了怀里。

顾魏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便整个儿滑了下去。

“你不脏。”陈宇跟着他的动作往下蹲坐，有些哽咽，“你是最好的。”

“我想洗澡，让我洗澡……”顾魏着了魔似的反复念叨着。

“顾魏……顾魏……”陈宇跪坐在顾魏面前祈求道，“回去睡觉好吗?”

“我想洗澡……”顾魏依旧坚持。

“好，那我帮你洗。我陪着你好不好？”

顾魏的眼神闪烁起来，惶恐爬满了他的眼眸。

“我自己来。”

陈宇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动作就代表了他的回答，陈宇没再依着他，而是伸手拧开了淋浴。慌乱之间，一心想逃的顾魏不小心撞到了陈宇吊着的胳膊。

“嘶……”陈宇疼得龇牙咧嘴。

顾魏瞄了眼陈宇满是绷带的胳膊，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浴巾扯落而下，血红的伤口展露无遗。陈宇蹲了下来，用浴巾轻拭每一道痕迹，每擦拭一下，他的心便揪紧一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地看到顾魏的伤口。这具瘦出肋骨的洁白酮体，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痕，仿佛瓷器上的冰裂，在幽暗处散发着无人知晓的破碎之美。

顾魏从未主动提及那段黑暗的日子，但每道血痕都是一张小口，争先恐后地向陈宇诉说着主人痛苦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