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沐郡的冬天是挺冷的，可它很少下雪，春儿和几个丫头手里提着木炭，推开了檀木花纹的门，“小姐，您可快点起来吧，都快晌午了，天天早膳也不吃，老夫人出去谈生意，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家好好吃饭，老夫人还怪我们。”冬天嘛都是爱赖床的。

　　清雨被从床上拉起来，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穿着里衣的小团子缩了缩，然后被抱到火炉旁，吃起了不知道早饭还是午饭，“咳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使小脸憋得通红，“哎呀，小姐，没事吧，娟儿，药煎好吗。”

　　一个身段细长的丫鬟端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上面还飘着热气，“来，小姐，把药吃了。”清雨乖乖的张嘴，因为奶奶说药吃了才会好，病好了才能和哥哥出去玩，“唉，小姐的咳嗽又犯了，年年冬天都是，点大的小娃娃，又受这病。”清雨把这些话听得见怪不怪了，小脸被苦得皱皱巴巴的，但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喝，到最后一口咬住车放在口边的蜜饯，用被子把头一蒙，睡了。春儿把暖手的布带放在冰凉的小手下，摁好被子出去了。

　　清雨很少哭，因为哭了下人们也只会手忙脚乱的去叫奶奶，奶奶来了，也只会让哥哥带他出去玩儿，时不时就哭的头疼，便也就不爱哭了，“咱们小姐，老爷又不在家，这病看了多少年也不好，我听大夫说小孩子都爱生这些病，但是每次小姐一咳就咳一宿，有几次连喝的糖水都咳出来了”“唉，老爷不在家，老夫人忙生意，这药吃了也不见好。可怜咱们小姐，我刚才去摸她那手，凉得刺骨，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那么冷。”“小姐是体寒，好像说原来那位夫人就是体寒……”

　　……

　　“吱呀——，老夫人，小姐睡了”年过半百的奶奶坐上床，“清儿今儿吃饭了吗？”“回奶奶的话，只是喝了点热粥就睡了”枯瘦的手放在小脸上摸了摸，“丫，清儿快醒醒怎么这么烫？怕是发烧了，快叫郎中来！”清雨被连人带被子抱起来，迷迷糊糊看见奶奶抱着自己，就冲她笑，“快点！快点！”一边用手理着她的发丝，一边向外面佣人喊。

　　“老太太，赵大夫出去采药了，今晚怕是回不来了。”“哎呀~我这可怜的孙女啊，不怕啊，奶奶去隔壁你姑爷家看看。”昏昏沉沉中，清雨点了点头……

　　那一晚白府灯火通明，薄薄的白雾在冷冬里慢慢飘远，那是白老太太的兵荒马乱，一晚上连叫了三四个郎中，厨房里一个接一个的小炉子煎着好几副药，浓烈的药气笼罩了整个小厨房。

　　清雨只记得，那白色的勺子，递过来一勺又一勺的药，那药苦得极，但是奶奶蹭着他的脸说每一勺都要喝完，她只好喝几口吃一颗蜜饯，喝几口吃一颗蜜饯，最后蜜饯没了，那苦药她一口也不喝了，“咚”的倒在床上，床幔上的珠子摇啊摇，蜡烛的光也跟着它摇，然后眼前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