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鬼烧纸

这件事发生在村里的一个本家家里，故事的主角是我的一个远房大伯，名字叫彭福。我这个大伯年轻的时候就有些特立独行，放在保守的农村，绝对是与众不同的那种。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相信鬼神，要说是普通人，多少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对鬼神之说有些许的敬畏，但他就完全不屑于这些，甚至对身边人有拜神拜鬼的，都表现得有些过激。

直到五年前，我这个大伯突然间转变了思想，变得对鬼神极其敬重起来。以前烧香拜佛之类的完全不参与的他，现在家里供满了各路神仙的牌位，家里每天是香烟缭绕。究竟是什么经历，使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呢？

我大伯原先家里有三个孩子，大的两个都是女儿，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视若珍宝，要吃给吃，要穿给穿。

那时候村里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小孩子们最常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了。有一次，大伯家的儿子在村里的打谷场，和一群同龄的小孩子玩捉迷藏，轮到别的小孩子当鬼的时候，大伯家儿子兴奋地告诉其他小伙伴，说自己有一个绝好的藏身地点，但是不许其他人跟来，就和其它小伙伴分开藏了。

天色渐渐黑了，其他小孩子都被陆陆续续找到了，就只有大伯家的孩子没有被找到。当鬼的那个小孩子放弃了，大家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吃晚饭去了。

在家里做好晚饭等着儿子回来的大娘，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却不见儿子回来，一家人急得都坐不住了，在村子里找了好久，什么犄角旮沓都找遍了，始终是没有见到儿子的影子。后来又找到一起玩游戏的几个小孩子打听，终于一个年长一些的小孩说，看见他往村西头跑去了，当时他也不让别人跟着，具体跑到哪里说不上来。

村西头几乎不住什么人家，就是一些苞米地和一些坟头。那时候村里人热心，大家全村出动，分散开往各个苞米地里去寻找，最后终于在一堆玉米秸秆里，找到了昏睡不醒的儿子。

原本以为儿子只是玩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于是回到家就把儿子放进了被窝，可是晚上两口子关灯准备睡觉的时候，却听到儿子嘴里一直不断地念叨着什么，而且浑身滚烫，额头不断地渗出汗水来。

我们的村子比较偏僻，村里有一位赤脚医生，赶紧叫来看看孩子是生了什么病。医生赶过来一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说是先吊瓶盐水看看情况。

可是到了后半夜，孩子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浑身不断地抽搐起来。村子距离最近的乡镇医院，还有很远的距离，况且是晚上，路况和视线不好，又没有交通工具。这时候旁边的赤脚医生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在场的人分成了两派。

赤脚医生说，要不要请村里的胡奶奶过来看看。胡奶奶是村里的巫婆，那时候村里每年都会过巫婆节，我依稀记得，巫婆节那一天，胡奶奶家里摆满了许多用纸糊成的狰狞的神怪，胡奶奶会坐在床上盘腿打坐，慢慢的嘴里就开始念叨，后来她突然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在院子里挑一种奇怪的舞蹈，还会把一把燃烧的香直接嚼碎吃掉。这些在幼小的我看来，都是很难理解的，极具震撼力的场面。

这次说是要请胡奶奶来，看来是怀疑孩子被鬼缠上了。医生一提出这个建议，大娘马上就要出门去喊胡奶奶过来，却被大伯喝住了，臭骂了一顿，医生也因为提这个建议，被大伯骂了个狗血淋头，悻悻地走了。

可是眼看着孩子情况快速的恶化，大娘终究是爱子心切，趁着大伯不留意，自己悄悄的出来跑到了胡奶奶家，连夜拍开了胡奶奶家的门。进门之后把自己家孩子的情况说了一遍，又把大伯不信这些鬼神的事情哭诉了一番。

胡奶奶倒是通情达理，大伯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秉性胡奶奶自然一清二楚。胡奶奶在大娘的耳边耳语几句，大娘会意，又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家。

原来，根据大娘的描述，胡奶奶断定孩子是被某个小鬼跟上了。不过这样的小鬼一般也是可怜鬼，因为生前无依无靠，死后没有人供奉，在那边生活的非常苦，只要给烧点纸钱，诚心祷告几句，小鬼自然就会离开。

大娘遵照胡奶奶的嘱咐，从抽屉里找到一沓纸钱，找了一个铁盆放在儿子睡觉的床前，跪在地上一边烧纸钱，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地祷告着。

眼看着儿子嘴里的胡话越来越少，这时候大伯闯了进来。他一看到跪在地上装神弄鬼的大娘，就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铁盆，盆里的纸灰撒了一地，几张没烧完的纸钱也被他用脚踩灭了。这还不解气，还在大娘的身上踹了几脚。

这时候床上的儿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手脚还在不停地乱抓，似乎在恐惧什么，家里人想尽办法，仍旧不能让孩子安静下来。大娘跪在地上抓着大伯的裤脚，哭着求他：“就算是为了儿子，试一试也无妨，刚刚已经有作用了，万一真的可以治好孩子，也好过看孩子在这里活受罪吧。”

大伯这时候思想已经有一些松动，但还是碍于面子，不肯松口。他转身从炕头抽出几张旧报纸，扔给地上的大娘，狠狠地说：“烧！不是要烧吗？纸钱没有，报纸有！”

看地上的大娘只是不停地哭，他猛地捡起地上的报纸，说：“你不烧，我来帮你烧！”

于是他拿起一边的铁盆，气呼呼地走到院子里，将报纸一张一张点燃，放进铁盆里，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脏话。

就在他一张又一张烧着报纸的时候，屋子里却传来一声又一声孩子的惨叫。当时大伯也不知道是哪股子邪火上来了，竟然赌气地一直不停地往火盆里扔着报纸。

屋子里的大娘冲出来，哭着求他赶紧住手，大伯就是不听，结果就在他手里的最后一张报纸扔进去，屋子里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两口子冲进屋里一看，孩子已经断气了。大伯傻傻地站在原地，大娘哭得昏过去好几次。

从那以后，大伯家还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可是始终都没能够再怀上，为了能够再怀上一个儿子，也为了给自己当初的冲动赎罪，大伯在自己的家里敬满了各色的神明，希望无论哪一路神明大发慈悲，能够满足自己的心愿，只可惜五年过去了，一切依旧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