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既自以心为形役

晚上，栗子睡在潮湿阴冷的柴房中，缩在一块瑟瑟发抖。半醒半梦之间，她听到了打雷的声音，但就是迟迟不见雨声。

几朵硕大的乌云层层叠叠，隐隐约约之间，好像有一对纯白的翅膀在云中穿梭。

一声惊雷，她被惊醒了，浑身的冷汗向下滴着。她感到了一丝心慌，爬到门口瞧了瞧，星空晴朗，月圆花香，还有几声蝉鸣。

阿娘呢？！！

她的心跳忽然停止了一瞬，飞速跑出了柴房。

客房里，凤乌之坐在桌子前，沉声问白言：“叫我来这里，是不是为山栗子那孩子的事？”

“嗯。”白言手执一毛笔，在竹简上面不停地写着什么东西。闻言他放下毛笔，对她说：“那孩子身上有心魔，而且很浓，如果放任，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她的天赋呢？我好像能隐隐约约看到她身上的灵脉，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特殊灵脉。假以时日，那心魔当然会被她压制，甚至祛除。”凤乌之趴到书桌上，说道。

白言只摇了摇头，“光说天赋是没用的。之前掌门师叔不是也想要培养一个天赋绝伦的天才吗？但最后却因为心魔入魔了，玉隐山花费了那么长时间才将他捉拿。我们不能给师门带去一个祸患。”

凤乌之瘪了瘪嘴，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她看到窗子纸上映射出了火光的橙红色。

“那是……”她指了指窗户，白言走了过去打开窗——

几声惨叫划破长空。有人扯着嗓子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火光烧着了半边天，将天空烧成了晚霞的样子。

栗子静静坐在院中的池塘边，怀中抱着一具被水泡得发胀的尸体，双眼木愣愣地看着天空，嘴上轻轻唱着娘亲给自己唱过的童谣。

“月牙儿摇，月牙儿摇，摇呀摇呀外婆桥，外婆桥，外婆桥，三尺水下你莫笑……”

“三十儿年，三十儿年，桥瓦洞下乐逍遥……”

唱着唱着，泪痕从眼旁滑了下来。

她的阿娘啊，她连一眼都没有看到，就被那群丫鬟婢女推到池子中，淹死了……

上一世的现在，她在关禁闭的时候，阿娘为了求夫人放开她，在夫人的院子里跪了一下午。而这一世，她没有被关禁闭，阿娘自然也就没有去夫人的院子，而是坐在水池边浣洗衣裳，这就被一群丫鬟婢女推了下去。

自己的重生，不但没有救下阿娘，甚至还将她的死亡提早了六年……

绝望充斥在她眼眸。她好像感受不到热浪扑面而来，好像听不到满府的嘶吼声，好像看不到那一具具烧死在她面前的尸体。她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她闭上了眼，抱紧阿娘，在火光中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她已经失去了所有，活着已经完全失去了它所拥有的意义，还不如走向湮灭，灰飞烟灭。

凤乌之和白言看着滔天的火势，纷纷皱紧眉头。

“火烧得太大了，里面的人恐怕都凶多吉少。只是为什么只有那便烧着了，客房这里却一点火都没有？据我所知，谢府为了节省灯油，晚上一到点可是要全部熄灯的。”

两人对视一眼：“恐怕是有人有意放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