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遗憾

士兵带着孙均走进衙门，但是并不是在大堂之上，而是私下见面。

孙均.草民孙均，见过彭大人。

彭大人不必多礼，您请坐。

彭大人带他到茶桌旁，示意他坐下。

孙均.好。

孙均.不知…大人见草民如何贵干？

彭大人要说话，但见旁边有人，就禀退左右。

彭大人你们先下去吧。

士兵是。

士兵把门带上，彭大人压低声音问他。

彭大人你认不认识…前朝顺柔公主？

孙均.我并未见过顺柔公主。

彭大人不是不是，你没明白，我是说你认不认识…

彭大人去金国的那个顺柔公主。

孙均.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彭大人我们也是刚所说，当年出嫁的公主是宋将军的女儿。

彭大人昨日，一女子来本府，说她是前朝的和亲公主，因为待遇不好偷偷潜逃回来。

彭大人我们谁都没见过真正长什么样子，也不能断真假。

彭大人她说她认识您，我们才把您请来，替我们辨认一下。

孙均.她…回来了？

彭大人若是所说属实，我们把她送往当今圣上那，圣上定会念在她是宋将军的女儿，给她些封赏。可如果是假的，我们送上去，那…

彭大人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孙均.她现在在哪…

彭大人在本府的狱牢中。

孙均.带我去看。

彭大人多谢。

彭大人，带着几个贴身的侍卫和孙均进入狱牢。侍卫打开牢锁，那人背对着他。

彭大人宋小姐，你说的孙均，我们给你找来了。

孙均一动没动，就站在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人缓缓转过身，泪眼婆娑的看着孙均。

宋媛.孙均…

宋媛.是我啊，宋媛…

孙均看着那张和宋媛一模一样的脸，有些错愕。

来不及思考再多，他冲过去抱着她。泪水滴在她肩膀。

宋媛.你终于来了。

宋媛.我好想你啊。

宋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

孙均挪开头，和她对视了几秒，随后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孙均.你不是…

孙均摇头，泪水没条理的落在地上。

孙均.你不是…

宋媛惊讶地看着他，站起身去抱他。

宋媛.就是我啊…

孙均.她的太阳穴那里有颗痣，她自己不知道，但我知道…

孙均.别装了，她能不能回来，我还不知道吗…

宋媛也不抱他了，松开手转过身向后走。

孙均.彭大人，我能和她单独说两句吗？

彭大人请便…

彭大人猜到了一些，不想过多打扰。带着侍卫离开了。

孙均.她还好吗？

宋媛听到这话，转过身，眼里早就没有了刚才那几分柔情，全是冰冷和绝望。

宋媛.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宋媛.告诉你也好。

宋媛.她到那的第二年就死了。

宋媛.那金人不喜欢她，就把她送到了个偏僻的院子。

宋媛.只要不死就行。

宋媛.后来，后帝继位，前朝的妃子更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宋媛.她就被送去洗衣院了。

宋媛走进他，轻声在耳边跟孙均说。

宋媛.那洗衣院并不都是洗衣服，也是供男人玩乐的地方…

孙均看着她，握紧着拳。

宋媛.后来，她就病了，她语言不通也没人管她。

宋媛.我和她关系不错，也懂些汉话。但我也没辙子救她，我身份不够。

宋媛.她走那天，宫里开宴会，所有人都去了，就她没去。我觉得不对，独自一人回来找她。

宋媛.才发现她死在房里的案桌前了。

宋媛.没辙啊…人各有命…

宋媛.后来，我假扮成她，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反正也没人发现我。

孙均.你为何认识我…

宋媛.她在死前，案桌上留了封信。

宋媛.和一幅画。

孙均.在哪…

宋媛没回答他，只盯着他。

宋媛.想知道啊…

宋媛.给我条活路，我就给你…

孙均.你假扮公主，应当杖毙！

宋媛.好啊！那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她留了什么！

彭大人本官给你活路，只要你安安分分，不胡说八道。

彭大人走过来，答应了她这个无理的条件。

宋媛.好啊，现在就让我走。

彭大人带人出府！

士兵是。

到了门口，宋媛坐在马上，从衣袖里掏出了两张纸。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天有些黑了，孙均和彭大人站在门口。

孙均.多谢彭大人！

彭大人免礼免礼。

彭大人本官不想瞒你，那些话我都听了，本官可怜你也惋惜你们。此事就当是交个朋友，不必再谢。

彭大人天不早了，请回吧。

孙均回礼，走出衙门，蹲在衙门口的台阶上，借着门口的灯笼光。

颤抖地打开那封信。

宋媛.致孙均：

宋媛.汝见此封书，我已当去之天尽。予生此四恨。一不嫁少好之人，二不得为人父母孤生，三不得见父兄洗冤，四无己知他友也。然吾信之，一日补于一日，故死不恨。

【你若看到这封信，我应该已经去了天的尽头。我此生有四个遗憾。一是没能嫁给年少时喜欢的人，二是没能为人父母只能孤独此生，三是没能看到父兄洗去冤屈，四是没有知己知彼的朋友。但是我相信这些遗憾总有一天会被弥补，所以我死而无憾。】

宋媛.余往谓所嗜，食之所苦，今之所念，爱而不得乃真痛。如数来生，惟欲与汝，一房，一院蒲公英。愿君不忘我，不忘吾所恨。终身宜善惜我，若欲吾之言，月之虚数坛美酒，我无失所，当与汝会。

【我从前认为，吃不到好吃的东西是痛苦，如今想来，爱而不得才是真的痛。若有来生，只想要和你，一座房，一个院子和遍地的蒲公英。希望你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我们的遗憾。下辈子可要好好珍惜我，若是想我的话，请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备上几坛好酒，我不会违背约定，会去与你相会。】

孙均一字一句地念着宋媛的遗言，字字行行戳进心里，泪水止不住的流。

孙均.不是说衣食无忧吗？不是说享尽荣华富贵吗？怎么又骗我…

孙均.疼不疼啊…

孙均.生病了也没人照顾，肯定委屈坏了吧…

孙均.再等等我…等等我…

正月的寒天里，飘起白雪。孙均手拿着的两张纸，一步一步的走回家。

孤独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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