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推开那扇门。

里面的陈设已经和上次来的时候大变样了，金丝楠木的桌案上摆着一束花，墙壁上悬挂在一张张字帖，字迹娟秀中却又有饱经沧桑的苍劲，梳妆台上摆着简简单单的胭脂，砚台上的墨水还未干。

这间房间，已经太久没有来了，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个房间透不进任何的光，没有一丝人的活气。而现在，烛火摇曳，少年看着软榻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他坐在她身边，眼睛就像是无形的笔，勾勒少女的眉眼。

少女呼吸细微且均匀，唇色显得苍白，手腕上的皮肤很薄，可以清晰的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屋里点了香，带了淡淡的橙子味，果香飘在空气里，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他看着少女的脸，目光划过少女紧闭的双眼，他突然想到，他现在究竟是在看着叶昭昭还是姐姐……

他在她床前守了整整一夜，一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少女才有些转醒的迹象。

她睁开眼，看见少年趴在榻前假寐，白玉冠束起的发微乱，他应该是把她带回偃月镇了，这个她生活了半月有余的屋子，明明已经离开了那么久，可还是一成不变。

少年抬头，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

“时尧？”

他看起来疲倦不已，却仍然好脾气的应和“嗯……”

“常清静他们……”

“今天来的消息，他们出发去为宁桃搜魂了……昭昭……你要是想去，我肯定能让你比他们快……”

她笑起来，然后剧烈的咳嗽“不必……”她看起来就像是稚童一般，“你有没有听说过……背信弃义的人，要吞一千根针。我要让他看看……桃桃到底为他做了什么……让他夜不能寐，为自己的愚蠢而痛苦。”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知道，对于现在的常清静而言，爱错人，往往比杀错人来的更加刻骨铭心。

哪怕接下来他和苏甜甜还会有什么进展，那他们之间也永远有一条不可跨越的伤口，那是宁桃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时尧带着她去了王家庵，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就连江南也罕见的下了雪，瑞雪兆丰年，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她从马车上下来，看见王家庵的老老小小都围观着这辆从来不会出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大户人家的车。

小虎子是第一个看见她的，少年已经抽条似的长高了，“昭昭！”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回来了！”

少年嘴角上扬，想到什么似的又收起笑容，“……清静他们也来了……桃桃……她”

似乎是难以启齿，毕竟小虎子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子就这样不见了，所有人都说她死了……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小虎子注意到站在少女身边那个穿着狐皮大氅的少年，面如冠玉，仿佛精心雕琢的瓷器一般赏心悦目。

少女穿着杏色的衣裙，领口缀了兔皮保暖，杏仁眼亮晶晶的，站在少年身边，他和她，就像是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