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6

谢非凡这日把一套崭新的校服拿到秀秀面前，顾一野恰好去了疗养院看望赵婉柔，傍晚时分秀秀抱着校服坐在摊位前，她长长的发编了个麻花辫，那枚精致小巧的雏菊发卡别在发间。

小胖胖什么事情都没有瞒着她，她知道发卡是一野为她买的，那条吊带连衣裙也是一野买的，便是连怀里的校服也是一野为她准备的。

那日她不过在他的蓝白校服上匆匆一瞥，他就记在了心里，怎么不心细如发？怎么没有挂念着她呢？

他借了小胖胖的手为她默默做了这许多事，她明知，却偏偏只能装作不知。

谢非凡托着腮盯着秀秀尖尖的下巴，这些日子小狐狸精瘦了许多，巴掌小脸更加楚楚动人了。

野哥真真是铁石心肠，怎地就不懂怜香惜玉呢？

郊区的疗养院里，顾一野坐在沙发上拿着水果刀安静的削着苹果皮，赵婉柔正看着电视剧，她近来不太喜欢看爱的你死我活的韩剧，而是找出了曾经的经典老剧，重案六组。

电视里演的是抓捕毒贩的剧情。

赵婉柔看的入神，顾一野把切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扎上牙签递给了他的母亲。

赵婉柔抬手接过，指了指电视机

【儿子跟妈妈一起看会儿】

这是她难得清醒的时候，顾一野往母亲的身边靠了靠，闻着母亲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视线落在电视机上，他挺意外的，母亲竟然会看刑侦剧。

她病情严重的时候，根本见不得穿着警服的。

那会让她想起父亲。

赵婉柔扎了块苹果递到顾一野的唇边，少年张口咬住

【小野，这剧里面的毒贩真真可恶，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毒品这样的东西存在呢？明知它是不好的，为什么还要碰它？它明明轻易就能毁的人家破人亡。】

赵婉柔似乎是入戏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颤动着，眸子是带着浓烈的恨意的。

顾一野抬手顺着赵婉柔的背，试图平复她的怒气，还不等他开口安抚，就听赵婉柔带着哭腔说道

【我听说，那些缉毒警察一辈子见不得光，他们不敢和家人联系，他们不敢以真名示人，他们的平均寿命只有41岁，若是落入毒贩手里，尸骨无存】

顾一野慢慢收回手，他确信，他的母亲这是真的入了戏，她从来都是这么感性的人。

戏剧源于生活，但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更加的残酷。

缉毒警察，那是一条扎根黑暗，向死而生的路！

少年沉默着，赵婉柔又扎了块苹果递到他的唇边

【儿子近来瘦了许多，是有心事？】

顾一野吃下苹果，对赵婉柔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近来学业有些重 】

赵婉柔摇摇头，一双含着笑意的凤眸打量着顾一野

【我是不信你的，你那小脑袋瓜可不会因为学习费脑筋和心思，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顾一野没想到赵婉柔一下戳中了他的心事，从来沉静从容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的动容。

细不可察，但还是被赵婉柔敏锐的捕捉到了。

眼底笑意褪尽，她目光冷冷的瞪着少年，命令道

【我不许你谈感情】

顾一野看向自己的母亲，低声道

【我没想谈感情 】

【你发誓，一生绝不许碰感情，绝不许招惹女孩子，你给我发誓！】

赵婉柔一双素手揪住了少年的领口，她双目灼灼的瞪着他，仿佛他不发誓下一秒他的亲生母亲就要将他撕碎，顾一野颤声问道

【母亲，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

赵婉柔看着自己儿子的泪眼，下意识的偏头躲开，目光却落在电视机上，正是毒贩被抓捕归案的画面。

毒！毒！毒！

赵婉柔再看向顾一野，声音变的更加幽冷，言语更加残酷无情

【你这样的家世背景，连自己都养不活，哪个好人家的女孩子会看上你？杀人犯的儿子？还是精神病的儿子？但凡女孩子的父母稍稍一打听，你们的感情都不会成的，儿子，精神病可是会遗传的，你以后保不准会和妈妈一样，住进这疗养院呢，做人是不是要心存善念，不能把无辜的人拖下深渊地狱？我儿良善，定不会的】

赵婉柔说着，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少年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睁圆了丹凤眼，再一次重复，轻声哄道

【你发誓！】

十七岁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他颤抖着高大清瘦的身子，半晌，起唇，深吸着气一字一顿道

【我顾一野发誓，此生一人孤独终老，如有违誓，短折而死！】

赵婉柔心口骤然一痛，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儿子，脚步凌乱的逃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声低泣，再忍不住哭出声来。

顾衡啊，顾衡啊，

你今年刚刚好41岁。

你还活着么？

你到底是生还是死？

我们的儿子注定是要走上你的路，我怎么能让世上再多一个伤心绝望的姑娘呢？

儿子会恨我的，他恨死了我这个“疯子”母亲。

他曾经是那么那么的爱我……

秀秀坐在书桌前，小手托着腮，目光痴痴的望着对面紧闭的房门上，已经将近凌晨了，一野怎么还不回家呢？他已经很久没有晚归过了。

秀秀心里慌慌的，她再等不下去，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串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

嗡嗡嗡的震动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的清晰，秀秀起身跑了出去，她跑的太急，险险与过道口的顾一野撞在一处。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焦急担忧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顾一野，见他一身酒气，满身的伤痕。

一双眼睛空洞失焦，全然没了生气。

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咬唇哭道

【一野你这是怎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