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蝴蝶
在蝴蝶起飞之前的冷眼旁观
请注意“他”与“它”的区别
==============================
在风暴毁天灭地之后，或许有的人会意识到宝贵的机缘曾在自己指间如流沙般逝去，这些家伙可能会痛不欲生、懊悔得恨不得扒开胸腔以一颗鲜血淋淋的滚烫心脏去求得回溯到一切开始的那瞬间。然而，这个世界上有种种不公，唯独一旦发生便不可更改的过去却是最为公平。
不过，或许存在这样一部分人和后知后觉的家伙们不同，他们在一开始就在一旁看着，目光平静，神色从容。即使知道最后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悲剧下场，那事不关己的神色也能和在一旁观察养育的蝴蝶破茧而出、在树干上抖开湿漉漉的翅膀时如出一辙。
这个“他们”估计得算它的科学家一份。
说到它的科学家，表面上，这家伙是个很不错的存在，容貌俊秀，爱岗敬业，前途光明，待人接物也无可挑剔。说真的，不得不承认作为社会动物，他非常成功。
但是事实上，这个科学家是个变态。
作为这家伙亲自制造出的试验品，它本身就已经是个充足的证据。更不提这家伙总在没人时对着它自言自语。虽然作为科学家对自己的试验品总有几分接近于自恋的赏玩之心，但是不时对着试验品、还是自己职业生涯污点的试验品自言自语，那就真的有几分恶心。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作为坚持“人类素材才是关键”的科学家制造出来的试验品，就算是失败品，重新适应人类语言的速度也是相当可观。而语言是信息的媒介，这让它得知很多零零碎碎的信息。
比如说把试验品当装备带着到处走的大叔，控粉色控机械并且品味微妙的御姐，把大型屠刀耍得堪比解剖刀的伪萝莉，诸如此类。
这个鬼地方所有的人都是变态。它得到了这个结论，然而它转头就意识到自己更是彻头彻尾的怪物。这个时候的它还未融合自己人类的部分，于是它咧咧嘴角吐出蛇信子。
看到它的神色，它的科学家推推眼镜，温和的目光穿透层层牢笼蝴蝶般轻柔地降落到它的眼帘，触感冰冷一片。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终于彻底吞噬了它的人类素材，这让它意识到它的人类部分是自愿成为素材的这个事实，它也回想起它作为人类的最后一顿晚餐。
渐渐地，它不再那么厌烦它的科学家的喋喋不休。通过语言中零散的信息，它的科学家越发立体地倒影在它金橙色的眼眸中。
这个人最喜欢的动物是爬行类，最讨厌的动物是人类，擅长的事是做实验，兴趣爱好是写观察记录，日常活动就是宅在实验室各种倒腾。
最近，他在实验室里养了一只蝴蝶，从一颗卵开始。
然而即使多了一颗蝴蝶卵，它听到的信息却还是关于这个鬼地方的一群变态。
有的追求极致的美丽，有的真爱诡异的拼接，有的享受切割的触感。明明都是一副人类的外表，但从这些人手下诞生的试验品却是千奇百怪的模样，就像他们心底的欲望。
这些稀奇古怪的试验品它也见过不少，有些甚至被它塞到了自己的胃里。每次拼杀扑面而来的汹涌恶意让它难以忘记，这种无形的压力既刺激着它的食欲又让它几欲呕出自己的心肝。它知道这不是试验品自身的能力，而是来自于它们身后的科学家。
动物的欲望仅源于生存与繁衍，但是这些科学家不同，他们不需要为生存而挣扎、不需要为繁衍而争斗，他们人类的皮囊里塞满了某些更加狂暴的、奇形怪状却又艳丽无比的魔鬼，这使得他们的欲望如同毒瘴弥漫的深渊永远让人看不到底。
所以就算作为能直面他们试验品的存在，它也只能通过这些试验品窥视到那些魔鬼的气息而非其真身。或许这些魑魅魍魉的真正模样无论什么样的画派都无法描绘，这是它和它的科学家达成的共识。总而言之，来自魔鬼的气味芬芳到极点却又散发出腐烂的臭味，熟透了又烂透了，反复折腾着它可怜的胃。
它的科学家显然没有那个闲心来安慰它。他总是自顾自地一边笔走游龙一边嘴皮子不停歇，谈论的话题依旧是他那群行事乖张的同事们。所幸它早已习惯它的科学家描述的这种群魔乱舞的糟糕景象，何况，它的科学家毫无疑问也是这片炼狱里的一匹。
在它已经适应这种日常的时候，那只在实验室里蠕动的毛毛虫已经变成硬邦邦的蛹。
然后，有什么开始躁动。
它凭借着超越人类的直觉意识到逐渐弥散的不安定感。显然这与它无关，毕竟它早已脱离了人类的群体，不过这也不妨碍它观察它的科学家对此有什么反应。这家伙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脸上的神色比起以往脸谱化的僵硬多了几分琢磨不透的笑意；这家伙也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依旧没日没夜宅在实验室，不是做实验就是写观察记录。
不，它认为它的科学家应该意识到了。因为它发现他自言自语的内容中开始充斥着各种有关于蝴蝶的知识，尤其是蝴蝶变态发育的这部分，重复到让它听得只想吐。与此同时，它也发现它的科学家看向那蝶蛹的目光越发冷漠。
是嘲讽？是旁观？是败北感？是自我厌恶？它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但是它开始抱着戏谑的心情等待着那蛹裂开的那一刻的到来。而它并没有等太久。
总之，它的目的显然不是欣赏世界与生命之美，它只记得它的科学家推推眼镜：“小小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可能引发恐怖的风暴。”看着他养育了许久的那只虫子在玻璃箱中翩翩飞舞，他这样补充道，“而在我们（人类科学家）之中，蝴蝶也已经起飞了。”
这让它想起来它的人类部分自愿成为素材的理由，因为受够了作为孕育魔鬼的温床，也不想用尽心血却让这只魔鬼蜕变成神，更不能容忍这匹神明优哉游哉扑扇着翅膀，哪怕一下，所以Nil·Reptile诞生了。它彻头彻尾变成了怪物，吞噬了居住于体内的魔鬼，将自己曾经肮脏的内里舔舐得纯粹又干净。
它和它的科学家看似处于事件之中，事实上谁都心知肚明：大家不过是群众演员，而真正的主角正在狂妄地扇动着翅膀，暗地里酝酿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现在或许能阻止，但是它的科学家选择了将其用笔尖拖拉在观察记录上，而这真的不属于它该关心的范畴。
那只蝴蝶据说最后破碎在玻璃箱中怒放的鲜花下。
现在的它挺久没看到它的科学家了，它正身处十米深的牢房底部，被困锁在坚固的牢笼中。距离它头顶十五米的廉价白炽灯有气无力地挤出忽明忽暗的光。被关在这牢房里的不仅有它，还有别的试验品，有的果冻般剔透，有的像是硬把毫无关系的东西粗暴地组装起来，有的甚至就是一团在营养液里蠕动的肉。
长久蛰伏在空气中的那蠢蠢欲动的恶意在这时已经到达了极致，如同熟透的果实即将从树枝上落下。
它们坐立不安，它们耐心等待。
尖锐的枪响。
清脆的碎裂声。
黑暗瞬间坠落下来，让它分不清究竟是黑暗爆开，还是光明被吞噬。几秒的时间在感知里被无限拉长，当歇斯底里的警报声在空气里炸开来，Nil才觉得肺部抽痛、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长久地屏住了呼吸。
空气、地面、牢笼开始震动。
咔哒。
这声响如同极乐之地不慎泄漏于人间的仙乐。那牢不可破的笼子瞬间变成一堆破铜烂铁。Nil抽动银白的尾巴尖，然后猛然跃起。
——那只蝴蝶引起的风暴，来了！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