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

沐阳一下把我拉到了后门正对的楼梯拐角，她用低沉、急促且严肃的语气说着：“紧急通知，雪飞让你，现在，立刻，马上去A座南楼口接她，她在下楼了。”

我瞪圆了眼睛，随即立刻跑去。沐阳在两个班看管晚自习，但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

在两个社团部的我们都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雪飞为我们制定的交流用语中，其中一部分便是，表示“现在”“立刻”这般词义的词语，一个代表重要发现，两个代表紧急事件，三个代表情况不容乐观。然而……“紧急通知”的意思却是“情况暴露”。

我不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我只想拼命地跑向她，下一秒就看到她，即使我不敢想象她的样子……在昏暗的小路上，我一眼认出了那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的心忽然之间安定了，只是跑过去抱住她久久不肯放手，我还不害怕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一心只想她好好地在我身边。

我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还未等我开口，她眼里也划过了一束忧郁。

“他想让我走……离开一班”雪飞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里也闪烁着光亮。

『原来就是那时，雪飞正坐在社团部与沐阳交流，赵校长知道她在这里，有事情便直接过来了。进门他并未表明来意，只是先走到了雪飞身边，在开口之前将视线转移到了桌面上任杭的档案。他向来反对。

“落雪飞！”他的语气十分的尖锐，“你的学生呢？你的英语社团部呢?”

雪飞仍旧让自己的表面保持平淡：“走了，在这呢。这是我一直都想研究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对面是谁?”

“梁沐阳，班主任之间的事情您不会也要插手吧？”

雪飞和沐阳用特别制定的语言交流着，根本没有任何破绽。 ——赵校长习惯了进门便是视察工作的做法，所以不会有平常人进入教室的礼节行为，而落雪飞也习惯了“最优秀”这个称呼，在领导面前即使谈吐不当也总是会得到原谅。』

“我以为他就又这样结束了，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事，告诉我说：‘落雪飞你走吧，在这太屈尊了，继续去做你的英语组长，就不要再兼职班主任和社团了好吗?我会给一班派新的老师’说完他就走了。”雪飞的眼里横着一些怨恨与委屈，但还是忍住了。她试探着想把头贴到我身上。

校园中，路灯下，长凳上，就这样诉说着一切。就连不放心我们在远处望着的沐阳，也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了少见的、难以描述的停滞。

“那……是谁?”我问。

“不知”她说，“他怎么会和我说呢……”

“雪飞姐，莹莹。”沐阳坐在了雪飞另一边，雪飞给她讲述了过程。活泼的梁沐阳在一点点的沉寂下来，她双眼看着前方，但眼神却如此涣散，像是模糊了一切。

“他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我很清楚，老赵他真只是会丢了他校长的位子，并且认为我无法摆平这种事情。他就一遍遍折磨我，推掉我的评选、放弃我的竞赛、又让我在跟你们密不可分之后再让我走……可我偏偏就要摆平它…”雪飞的语速慢慢加快了，泪水从她眼睛里越发频繁地涌出来。我本不常哭泣，但我把持不住她如此……

我和沐阳都沉默着。

“同样是英语老师，我就得不到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吗 ? 不是捧在手心便是踩在脚下…我为什么不能像杨今……”她忽然停下了，像是忽然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事情，眼睛睁的很大，说“杨今西……我怎么把她忘了！”

杨今西这个名字唤起了雪飞心中的一条线索链，在通知下，英语社团部四人加梁沐阳召开了一次紧急的会议。

“杨今西！难道真的是杨今西……”雪飞双手支撑着桌子，五个人看着桌面上的纷乱的纸张，沉寂着。

雪飞接通了电话，我离她很近，看到是赵校长打过来的，出于日常的习惯，她直接打开免提放到了桌子上。

“明晚之前，和杨今西交接好工作，你可以走了。”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声音。

挂断后，所有人都丢魂一般地坐在桌边。

雪飞率先开口了：“只要明天晚自习的铃声没有响，这个地方、一班，就还是我的”

沐阳找出了所有的证据性文件准备运到数学社团部。我帮雪飞将电脑内容共享给沐阳，而雪飞则是在用一种饱含笑意的语气与杨今西联系着。杨今西同样是赵校长很信赖的英语老师，生就一副文静的样子，我对她知之甚少，但雪飞貌似和她有着不一般的往事。

很快，第二天晚自习的铃声按时响起，就在杨今西快要到教室与我们问好之前，沐阳突然把我叫了出去，一起走到了雪飞身边。令我没想到的是，沐阳先我一步扑到了雪飞的怀里，那一刻她便极像一个娇小的女孩，在大姐姐身边撒娇，是我第一次见她这样……我静静地看向她们，看着这一段有些凄婉的故事。

我们和雪飞一起走过了长廊，她问我：“跟着我做这些，把学业放下，后悔吗?”

“从那天起，我就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我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