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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皇宫中的大夫还要厉害

甄嬛传:安陵容不想宫斗,不想内卷

那天晚上,小哑巴让人送了一封书函回去,交给了安陵容。

“一个月后回来。”

以前,他跟随在安陵容身边,就是为了护住她,现在安家人已经平反,她才能安心做事。

安陵容由着她,任凭她胡闹。

应该是猜到了她的安危。

安陵容还未来得及询问,这位清净大师在弥留之际对她说:“小哑巴会保护你的。”

不过,她并没有询问。

就如当年,他从来没有向她提出任何问题。

**

这两天,安府来了两位客人。

江氏家族的千金小姐,江淑。

韩凌,就是皇宫中的娴妃。

韩世子和韩家的小姐,这两天都是喜气洋洋的,说话的声音也是络绎不绝。

安陵容生辰时,太后娘娘早早就让王嬷嬷去了一次,带了两辆马车进去,王嬷嬷刚一踏入院中,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吵闹声。

安姝对着娴贵妃就是一顿臭骂。

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永宁侯府的少主,范深。

永宁侯府的聘礼已经在数天之前,就已经到了安家,两人签订了婚约,这门亲事也就成了事实。

娴妃娘娘本来是要称赞一下永宁侯府的。

安姝自嘲的说了一句,“疯婆娘和蠢货,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娴贵妃瞪了她一眼,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安陵容,“没有,她说的是什么蠢货?”

安陵容淡淡道:“范伸。”

娴贵妃一怔,与安陵容对视一眼,眼中尽是了然之色。

那天范闲在大堂上为安家翻供的事情,娴贵妃也是知道的。

一个蠢货,怎么可能当上大理寺的尚书?

一个白痴,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替安家翻身?

“你别担心,他是个笨蛋。”这些天来,娴贵妃一直被安姝压着打,如今总算是发现了她的死穴,心情大好,口无遮拦,“你不是有毛病么?我看你这两天都没有气喘吁吁的样子,下次我让他帮你看看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有问题吗?”

“药物过量会有后遗症,迟早会变成瞎子。”

安姝放下手中的橘子,一副要骂人的样子,“你不是瞎子,而是你的内心,你韩家这么大的家族,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能混得风风火火,你却把自己的底牌都毁了,还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被抛弃的女人......”

娴贵妃的心脏再次加速跳动起来。

安姝添油加醋,“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青菜。”

娴贵妃气得七窍生烟,“少废话,你这是在装疯卖傻......”

王嬷嬷听到动静,也听到了。

整个人都僵住了。

安小姐“去世”之后,太后就动了歪心思,一开始是为两人着想,可这一年多来,两人都没有感情,一个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现在安小姐已经归来,皇帝对她的宠溺已经到了极点。

韩家小姐就是个废物,一个废物。

良久,王嬷嬷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跑了进来,将太后的礼物拿了过来,“今天是小姐生日,太后娘娘一大早就唠唠叨叨的说要亲自过去,你家里还有别的事情吗?”

安陵容谢过王嬷嬷,“不用了,还请您去跟姑姑说一声,这宅子里没什么事。”

王嬷嬷叮嘱道,“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一句,千万不要辜负了自己。”

安陵容一一颔首。

临行前,王嬷嬷看了看屋子。

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她一到,娴贵妃立刻缩了缩脖子,唯恐自己被人抓住。

王嬷嬷本来是打算看看的,好跟太后说一声,但她一直在外面,王嬷嬷只能放弃,没有在这里久留。

王嬷嬷一走,韩家的人也来了,安家的人也来了。

三个人吃过晚饭,总算是安静了一些,安姝挑了挑眉,对着两个人问道,“要不要去外面转转?”

娴贵妃迟疑了一下。

她现在已经是王妃了,自然要顾忌点。

“到了晚上,长安城的喧嚣方才真正的开始,有唱戏的,有说书的,有耍杂技的,还有糖葫芦、糖人......”不等安姝讲下去,娴贵妃便朝安陵容看了一眼,“今天是你的寿诞,不如我们一起去散散心。”

安陵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宅子没有老人,三个人住在一起,谁也不会去管,完全是凭自己的本事。

娴贵妃看出了她的迟疑,哀求道:“我明天就要进宫了。”

安姝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安陵容便认输道:“我们快去快回。”

三人从安府里套上了一件披风,上了车时,夜幕已深,离开安府后,又经过了好几条小巷,窗外的灯光渐渐变得亮了起来,隐约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自从入了皇宫,她就再也没有在长安城里见过这样的夜晚,所以一下车,她就迫不及待地到处乱跑。

安姝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

等安陵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长安的江畔。

娴贵妃站在糖果摊前,回头看了一圈,见安姝和安陵容渐行渐远,她心中焦急,正要离开,一条纤细的手臂从她身边走过,她的衣袖上没有一丝痕迹,但很干净。

娴贵妃一抬眼,就见一道精致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小姐,你别急,我稍等。”

“多谢少侠。”

娴贵妃从少爷手中抢了糖果,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糖果还在,正要转身去找,忽然间,长安的河水上亮起了一盏盏灯笼。

娴贵妃忘记了一切,急忙追了上去,“灯笼,您看,有灯光。”

当河面上的孔明灯亮起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喧哗起来,待得娴贵妃走到安姝与安陵容身边时,早已被两人看在眼里。

安陵容沉浸在其中。

起初,河水中隐隐有零星的光点浮现,转眼间,那些光点便如密集的漂浮在长安河之上,绵延数千米,顷刻间便将这一方天空映照得一片通明。

岸边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娴贵妃拍了拍安陵容,道:“我只是想出去转转,不会吃亏的,今天多亏了你,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孔明灯,就算是逢年过节,也没有这样的排场,我们的运气可真好......”

安陵容看得目瞪口呆。

旁边的人却为她喊道:“灯笼上有字!是她。”

“就是那个从安府回来的安小姐吗?”

“没错,长安城里,也不知道安是谁。”

“听说安小姐美若天仙,一回家就被无数贵族子弟惦记,不知是谁家的纨绔子弟,今晚到底是谁出了这么大的手笔,这可要烧了好大一笔。”

第七十一章……

河水中,一盏盏灯笼亮了起来,无数的人涌了过来,将长安河畔围得水泄不通。

安陵容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手肘被人拍了一下,安陵容没有转身,只以为是她,等了片刻,一缕檀香扑鼻而来,安陵容转过身来,雍正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好看吗。”

安陵容躬身道:“陛下……”

雍正托着她的手臂,将她揽入自己的胸膛,趁机夸奖了一句,“这是我给你的。”

安陵容挣扎着要挣脱。

雍正继续说道,“你先不要乱来,我可不希望别人把我说成是色狼。”

安陵容这会也回过神来,四周的人还在议论纷纷,他又没有清理现场,又是如何从人群中穿过的?

安陵容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转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袭蓝白色的绸衫,安陵容一怔,雍正低头道:“什么事?这才几天不见,你就对我有好感?”

安陵容心中咯噔一声。

刚好转身。

雍正将她抱在怀里,看着面前的灯笼,轻声说,“我们已经派出了数十只船只,数百名护卫,沿着河岸点起了一千盏灯笼,每一盏灯笼上都写着你的名字。”

安陵容沉默不语。

雍正接着说道,“我之前可是被人骂成了一个败家子。”

安陵容眸子微微一亮,却是一言不发。

雍正便将她抱在怀里,向左转了一圈,在长安城的上游走了一圈,来到了长安的河边,雍正便问道:“你有没有发现?”

安陵容一头雾水。

雍正便搂住了她,用下巴在她头发上摩挲了一下,“这些都是我的。”安陵容不明所以,雍正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身家丰厚,输了也没什么。”

安陵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雍正又问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们的财力,可不如我......”

安陵容这才恍然大悟。

“不用了,殿下……”

雍正再次开口,将她的身体翻了个身,“看好这盏灯笼,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好心。”

四周嘈杂的声音近在咫尺,雍正护在后面,众人看不出他们的真面目,安陵容顾忌着对方的地位,不想动手,雍正却是愈发嚣张,将她的手掌缓缓握紧。

安陵容打不过他。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雍正突道:“阿容,长安城最明亮的是哪一件?”

安陵容心中咯噔一声,再次回头,雍正却是反唇相讥道:“灯。”

八年以前,在一个中秋节,她拿着一只很好看的灯笼来到他面前,说:“我有件事要问你,你要是能说出来,我就给你一件礼物。”

他没多大的兴趣,“你问。”

她又问道:“长安城最明亮的是哪一件?”顾惜玖看他不说话,继续举着灯笼,“最明亮的是哪一件?”

他已经猜到了。

可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嗤一声,没有继续调侃她,而是将手指放在了她手中的灯笼上,“你是不是要给我?”

她恍然大悟,激动地“嗯。”

他记住了这段回忆。

最明亮的是什么,她只是找个理由给他点一盏。

那是她送给他的。

现在,他还了她一杯。

雍正低头,看着安陵容呆愣的面容,轻声说道:“阿容,生日愉快。”

安陵容看了他一眼。

她像是被晃了一下,看着他的眸子,像是看不透的黑暗,她忽然反应过来,低低的说:“谢谢你。”

雍正低低的声音,“六天不见,你有没有想过我?”

安陵容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雍正咽了口唾沫,半晌后,他开口说道,“娘很想念你,让你去皇宫里陪葬吧。”

安陵容盯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停了下来。

雍正头也不回,继续说:“看灯。”

**

安陵容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安府的那辆车。

雍正一到,就听到了一道声音。

安姝拉着娴贵妃就往外跑。

直到离开了人群,安姝才放开了纪云舒,她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她心口一酸,鼻子一酸,将手中的糖果送到了自己的唇边,却没有品尝到丝毫的滋味,而娴贵妃忽然跪在了地面上,肩膀耸了耸,嚎啕大哭。

“真可怜。”安姝转过身来,对着她说道。

娴贵妃这次倒是没有跟安姝计较,只是盯着她,“那个药瓶,我就不回去了,我也要有人给我点亮一盏……”

“难。”安姝摇了摇头。

看着娴贵妃泪流满面,蒋淑的心也软了下来,“要找到一个能照亮长安的人很困难,但给你点灯火的人,却很简单。”安姝俯身将她抱了过来,“不要气馁,你现在不是连床都没有伺候过,以后有的是时间。”

娴贵妃泪流满面,“是啊,我是被抛弃的妃子。”

安姝一脸的无语,“你可以把我的话当成是我的恶言恶语。”

“你的毒药,每一次都是致命的。”

两人前脚才离开,后头的小巷中就窜出了好几个孩子,对着站在那里的少爷激动地叫了一声,“辛哥哥。”

那少年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糖果递给了他。

他没有偷听的意思。

他来了,是因为他们没有注意到他。

一群小孩围着他,说:“辛大哥,你可看见这盏灯笼,多好看啊。”

一行人从雍正和安陵容身边走过。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

安府已经没有了一辆车,安陵容的车也就是雍正那辆。

两人在车厢里静静等待着,雍正突道:“要不要留在这里?”

安陵容望向他,“皇上……”

雍正没有说话。

到了安府后,雍正先拉开车帘走了下来,转身想要将安陵容搀扶起来,安陵容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安陵容稳住身形,躬身行礼,“多谢殿下。”

雍正站在那里,目光望向安府的门口,“自从安府修复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入其中。”

安陵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雍正便转过身来,对着纪云舒问道:“你不想让我过去看看吗?”

安陵容回过头,“天色已晚,妾身实在不方便。”安陵容再次躬身,“臣为皇上送行。”

雍正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

安陵容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打算,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府邸,刚要踏上门口的阶梯,雍正突地叫住了她,“等等,我这里有个礼物。”

安陵容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雍正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站在她面前,四下张望,久久没有动静,容知道他肯定是有别的想法,刚要转身,雍正突地一拉,安陵容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他一只手抓住了脑袋,吻了上去。

这一吻,就像是一场狂风暴雨。

安陵容越发的纠结起来。

雍正抱着他的手,越发的用力。

王钊站在一旁,连忙回过头来。

安陵容脸上一片通红,心中升起一股愤怒,雍正连忙将她放了下来,“等我过几天,我会把你嫁给你的。”

说着,他看到安陵容脸上的震惊之色,淡淡开口,“我这就告辞了。”

第七十二章……

雍正转过身,上了马车,安陵容立在门口,怔怔出神。

当年她和陆彦辰订了亲,她就对他说:“你会不会嫁给我?”

“嗯。”叶伏天应了一声。

“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说:“等几天吧。

安陵容心中咯噔一声,车轮已经开出老远,不见了安陵容的身影,她的侍女看到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用斗篷将她的肩膀拉到自己的肩膀上,“小姐,天冷了,快进来。”

安陵容终于改变了脚步。

**

长安河畔的数千道光柱,在隔天的时候,太上皇就已经知道了。

自从雍正给安家开脱之后,皇帝陛下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雍正,整天躺在病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头发都变得花白了。

听了王公公的话,老爷子并不惊讶。

他为了安家的那个女子,不惜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都给灭了,更别说是一盏油灯和一笔小费了。

原本他还想着,等安家的事情结束之后,他会立刻表明自己的妃子是容夫人,成为她的皇后,可没想到,她却是煞费苦心,将她送到了安府,让她成为安家唯一的女儿,然后她就可以成亲了。

真是有心了。

太上皇当日对雍正可谓是恨之入骨,可如今回怡安殿,冷静下来,竟也生不出任何怨念,他现在的样子,倒更像他少年时的行事风格。

当初,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把朱后给捧起来的。

他一生中有三个孩子。

但对他来说,却是两件事。

文王从小就被母亲宠坏,性格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但雍正却和他有几分相似之处。

“安家最大的成就,就是她把我的孩子给掳走了。”

这句话,实在是太犀利了。

王公公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孩子的叫声,王公公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对着太上皇说:“太子来了。”

老爷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一觉醒来,大皇子已经走了过来,喊了一句:“皇爷爷。”

自从犯了圣旨,他就在怡安殿里待了下来。

一大早,芳华殿的人就把他带到了芳华殿,到了晚上,怡安殿的人就把他带到了芳华殿,这几天,他的爷爷已经奄奄一息了。

王公公将老佛爷扶了起来,老佛爷立刻爬到了老佛爷身边,老佛爷揉了揉老佛爷的脑袋,叹声道,“老佛爷有个好孙子,也就是个好孙子。”

太上皇调侃道。

王公公又去给他做了些水果和水果。

太上皇望向了大皇子,忽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缺少了点东西,这段时间,他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提起他的父亲了。

“你这段时间,可从来没有说过你的父亲?”

太子突然低下了脑袋,一言不发。

“你不想念他?

良久,他抬起头来,望向了太上皇,“我没有爹。”

太上皇眯了眯眼,以为他是在气雍正,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只是笑眯眯的问道,“你的父亲,是不是皇帝了?”

“不是。”太子摇了摇头。

“嗯。”

“他只是个冒牌货,不是我爹。”

太上皇眼一跳,目光一凝,低沉道:“是何人告诉你的?”

大皇子如实道:“母亲说,父王早已过世,而我的父王,又岂是朕的亲生父王?”

王公公端着一盆水果走了过来,听着这话,差点没站稳,手中的水果掉在了地上,王公公惊恐的跪倒在地,“属下罪有应得。”

太上皇面色一沉,吩咐道:“让惠妃娘娘来。”

惠妃娘娘也是有备而来。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皇帝就是雍正,而不是她的夫君。

那天,她让侯府的堂姐把书信送到了朱老夫人那里。

朱老太太接到信后,并没有怀疑,她也是信以为真。

如果是以前,朱老夫人一定会认为这件事情很可笑,但这段时间,皇宫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皇帝为了韩家人,居然要处死侯爷,还下了一道旨意,让皇上重新洗清罪名。

她百思不得其解。

惠妃一纸书函,解开了她心中的疑虑。

这是唯一的解释。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朱老夫人派了一队杀手,连夜出动,分成两拨,一拨人赶往戎国边界,秘密追查二皇子之死,另一拨则赶往久财崖,寻找林长庆的下落。

以林长青当初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按压骨头,也不是没有办法。

而且,二皇子和太子殿下,也是一模一样的。

角色转换并不困难。

想到朱、韩、皇帝的所作所为,朱老夫人又怎么会不怀疑呢?

边界那边还没有传来任何的情报。

可朱老夫人的手下,却是从久财崖返回,“久财崖,在两年之前,就失踪了。”

一晚上,全部死亡。

久财崖覆灭的那天,正是皇帝伤势痊愈,准备返回皇宫的时候。

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惠妃娘娘想起皇上,现在太后娘娘让她去审,她也没有隐瞒。

太上皇目瞪口呆。

待惠贵妃说出这番话之后,太上皇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你说他是冒牌货?他不是雍正,而是周绎吗?”

“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会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你好好想一想,你为什么要帮安家翻身,为什么要让太后娘娘登上王座,为什么要让韩家和朱家都被你压下去?”

老佛爷依旧不相信。

“我和智儿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嫁入了东宫,为他生下了大皇子,我亲眼看到他将智儿搂在怀中,眼中的爱意怎么会作假,但纵然如此,他也不应该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的冷漠,毕竟他并不是智儿的亲生儿子,他一步步地爬到今天,已经很清楚了,为什么他还不肯信,若是真的到了最后,恐怕已经晚了......”

太上皇脸上的血色,慢慢地变得惨白。

身子往后一仰,半晌后,对着惠妃娘娘说,“你可以走了。”

等惠妃离开后,老佛爷才转头,看到王公公瑟瑟发抖,老佛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道:“你觉得呢?”

王公公一句话都不敢说,直接就跪下了。

老佛爷没有继续追问。

良久,才对着高公公吩咐:“明天,让他把刚刚送进来的蟠桃拿出来。”

是真是假,一试就知道了。

王公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

“你让人到朱侯爷那里。”

他可不相信。

但他必须要相信,惠贵妃说的是真的。

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可这句话,却如同一柄利刃,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切割着,让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帮助韩家,也是合情合理的。

朱家的覆灭,并不是他的错。

只有安家人,才会引起他的怀疑。

安家的案子,他是真的下了血本。

**

下午时分,王公公给雍正通风报信。

当天晚上,王钊就进来了,“惠妃娘娘今天在怡安殿,明天太上皇就让皇上去了,我看她应该是起了疑心。”

当日,王钊在祖庙之中,知道是她将水果送来,却不知有何古怪。

雍正对桃子的敏感,是个秘密。

王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担心的是,明天雍正会处理不了。

雍正面容不变,淡淡道:“朱瑞明天从江南返回,你要亲自过去,确保万无一失,另外,洛阳的事情,也已经传到了......”

雍正顿了一下,将手中的卷宗往桌上一扔,“明天就把它拿去吧。”

“是。”王钊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第七十三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雍正便来到了静室。

他走的时候,太上皇还在吃饭,王公公告诉他,他的人来了,他也不着急,直到雍正走了过来,他这才吩咐王公公准备好一套餐具。

雍正则是在他的面前落座。

自从那天在殿门外闹翻之后,雍正就没有来过这里。

直到今天,雍正才开口问道:“父皇的身体怎么样了?”

太上皇看着他,罕见地无视了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让他吃了起来,“跟我一起吃个饭。”

王公公连忙端着一锅稀饭给雍正盛。

雍正也不推辞,接过了饭盒。

太上皇挑眉,上下看着他,一对细细的眼角,一对细细的睫毛,是一对向内的,娇娇说过,这是一对很有相似之处的眼睛。

平时也不仔细。

现在看到这一幕,她心中的疑惑也就释然了。

林常青再厉害,也不可能让别人的眼睛发生变化。

他开始回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的那个人。

可她对他的记忆很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他喜欢笑。

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都会露出笑容。

被他责罚在道观里六年,他不清楚,也不在意。

“你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偶尔还能聚一聚,聚一聚,聚一聚,你娘一去,整个家族也就分崩离析,现在,大家都讨厌我。”

雍正放下了手中的饭碗,继续聆听着。

太上皇的目光落在了雍正的身上:“你呢?”

雍正:“……”

“以前,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儿子,你知道我,可现在,我却输给了安家,所以,你才会因为安家而对我产生敌意。”

雍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太上皇对着王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王公公犹豫了一下,吩咐:“先上茶。”

王公公明白他的意思,退了出去,让人沏了一杯茶水,谁也不敢动。

太上皇想起了雍正的童年,“以前,你被人欺负了,还想着让我替你出头,现在看来,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太上皇瞥了雍正一眼,“你还记得,你跟你二哥打了一架,每次吵架,都会找我算账,让我帮你说话,让我帮你说话,有一次,我让人给你买了一只鸟,也不是很稀有,你一次回来,跟我吵了一架,想要我也要一只,仓库中有很多,我只是随便挑了一只,又有什么好争的?”

太上皇不徐不疾地打量着雍正,“你见你二哥拿着它,跟你吹嘘,说它是我送给你的,你就不高兴了,你要抢我的欢心,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可你却不知道,在我心中,我唯一的孩子,就是你和苍儿,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给你二哥任何一件礼物,即便是没有人要,我也从来没有给你二哥任何一件礼物,我怕你会难过,会觉得我是在袒护别人。”

王公公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

雍正单手拿着,没有任何问题。

太上皇喝了一杯茶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当年你母亲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妾,每次见到人都要给她跪拜,每次见到她向韩氏跪拜,我心里就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的扎了一下,韩家算什么东西?我只是一条被我抛弃的狗,难道我在意的人,连一条狗都不如吗?”

雍正打开了杯子,一股热气从杯子中升腾而起。

遮住了雍正的双眼。

当那一片薄雾消退之后,太上皇依然能见到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那个时候,我就立志要让你母亲成为你的母亲,我不顾群臣的反对,把你的母亲封为王妃,让你成为了你的儿子,对韩家人和儿子都很冷漠,还把她带到了寺庙,你母亲不放心,怕他们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没有拦着他们。”

“你可知晓原因?”太上皇突然转头对着雍正道。

“不知。”雍正抬起头,淡淡道。

“因为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清晨的太阳还在乌云里,屋子里的灯光并不是很好。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

她只能看见雍正平静的眼神。

她的眼神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如大海般的深邃。

冷漠,冷漠。

太上皇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看着雍正的目光,恶狠狠地说道:“像韩家人这样的低贱之人,根本不值得我们周家的血脉,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不过,若是他能对我的儿子造成伤害,我也不会放过他。”

太上皇缓缓地说道,他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雍正的表情。

说到这里,雍正抬起头来,露出一抹笑容,道:“父皇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低等的人,根本就不值得。”

老祖宗盯着他看了许久。

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的疑惑,也随之消散。

“不过,韩家人倒是聪明,用你二哥的性命,将你绑在了道德的制高点,然后将安家的千金交给了你,你逃不了,我也不能将一切都推到你的头上,毕竟,韩家对我也算是亏欠了我,可是,我就是爱不起来,你能将你父亲逼上羞愧的地步,我就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恨韩家了。”

雍正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

太阳从乌云中缓缓升起,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公公身上。

经过了这一关试,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他很安心。

朱家人也会放弃的。

王公公低着头,将手中的桃子递给两人。

老佛爷瞪了他一眼。

雍正的目光落在了这枚猴桃之上。

王钊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那天惠贵妃吃的那一道菜,雍正想通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雍正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接过。

他也不勉强。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雍正身上,微微一笑,房间内一片寂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太后娘娘刚刚给皇上带了一份新的桃子,让皇上尝尝。”

老祖宗再次望向雍正,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拿进来。”苏千瓷淡淡道。

王公公给两个人让开了一条道,那名小太监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桃子放在了他们的面前,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锅鱼汤。

“太后娘娘说,这鱼粥是大厨做的,皇上......”

“拿走!”

“留着。”那名小宦官刚要离开,雍正却道。

“太后娘娘也知道皇上喜欢喝这种稀饭,也不知道皇上在怡安殿,早就让人给乾武殿发了一封信,现在还没找到,就被奴婢给撞见了。”

雍正没吭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太监低着头赶紧离开,时间一长,皇帝陛下的疑惑就更深了,他没有心情多做其他事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雍正的身上。

雍正是个水蜜桃的人。

即便不用,光是这样的姿势,也足以让他起出一身的疹子。

这是他的习惯。

不过,他的伤势没有雍正这么重,也没有太大的征兆。

可雍正在这里等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让人把桃子拿出来,也没有半点回应。

似乎对自己的桃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觉。

太后娘娘说过,太后娘娘说过。

别的事情,他都能糊弄过去,就是这桃子,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雍正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稀饭,王公公推门而入,“皇上,朱二少爷朱瑞求拜会。”

太上皇气得七窍生烟,就要发作。

突地想起了王公公说的那个人,“谁?”

“朱瑞求请江南知府大人。”

太上皇呆了呆。

朱瑞现在应该在江南才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皇宫里?

王公公没有回答,再次跪倒在地,“朱少爷说有要紧的事要汇报,此事关系到朝廷,关系到百姓。”

事关朝廷,事关百姓。

朱瑞有没有发现?

太上皇转过身去,望着雍正,一颗悬着的心脏,缓缓地沉入了谷底。

王公公刚要走,却被太上皇叫住:“等等。”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刚好皇帝也在场,你把左相也叫来吧,他曾经是三位皇帝的后盾,可以说是一位长老,有权在朝廷中做个见证人。”

太上皇说着,没有理会雍正,而是让一个小厮将他抬到了床边。

待得小内侍走了过来,他低沉的命令,“封锁怡安殿,告知朱侯府。”

那公公脸色一白,连忙低下头去。

王公公带着左相走了进来,太上皇对着朱瑞道:“什么话,尽管说。”

朱瑞的目光在雍正和左相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太上皇,“有什么关系到天下生灵的事情,请告诉我。”

朱瑞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文件举在头上,“一个多月之前,我奉命前往江南,担任一名知府,在此工作了一个多月,我方才知道江南有如此大的隐情,微臣自然不会隐瞒。”

朱润的话,不像是他想象的那样,他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王公公连忙从朱瑞手中拿起奏折,朱瑞跪倒在地,解释道:“微臣在江南找到一座宅院,经过属下的调查,这座府邸与长安的宫殿一模一样,而且,还有一张九龙的宝座。”

此言一出,左相和太后皆是一怔。

朱瑞接着说,“臣得知之后,也不敢耽搁,暗中调查,审讯了许多人,终于确认,这是文王与朱侯府联手,躲进江南一间地下的行宫,事后查出,侯府世子怂恿王爷支出江南的财源,这些年,侯府与文王为弥补江南亏欠,竟设计出一种偷坟的方法,一年间盗走了无数坟茔,甚至还动用洛阳兵马修建赌场,以建立江南的长安,我原本还打算再追究一下,可是侯府老夫人派人从长安送来一笔钱,要我把江南的帐目全部给抹上,虽然我也不清楚缘由,但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心惊肉跳。”

朱瑞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表情,只是低头接着说,“我虽然是候府的嫡系,但这种造反的事情,却是犯下了大错,我也不能不报复,而且,我前不久才知道,朱侯爷当年在江南开了一家妓院,豢养了很多瘦马妓和婊子,偷偷送到了各个官府,从中牟取了不少利益......”

王公公将奏折递给他,他连查看的兴趣都没有,目光落在了朱瑞的身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

就算是左相,此刻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第七十四章……

就连王公公都能看懂朱瑞的言外之意。

朱家人与文王联手,企图造反。

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良久,他才问道,“你是说,江南有一座宫殿,是由侯府的人和文王共同建造的?”

朱瑞叩首:“不会有半句虚言。”

江南的皇宫,就在那里。

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太上皇的额角都是皱纹,脑海中一片混乱。

朱家人与文王有牵连。

与文王联手,造反?

太上皇首先想到的,就是雍正的真实身份,难不成,朱家人已经对皇帝起了疑心,与文王有了防备?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否定了。

不存在的。

如果让文王知晓,以他的性格,哪里还会忍气吞声。

朱家人这是要闹哪样?

太上皇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变得混乱起来,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

朱瑞跪在那里许久,皇帝和皇帝都没有开口,他终于是抬起头来,对着雍正道:“陛下,这是造反,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从朱瑞走了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雍正。

雍正抬起头来,看着雍正满脸的淤青,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太上皇的目光落在雍正的身上,神色阴晴不定,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见他起身道:“还不去请大夫,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雍正从小就对桃树有过敏感症,有时候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今天,他别无选择。

太上皇就是在用他做实验。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雍正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甚至还对他产生了一丝疑惑,现在看到雍正脖子上、脸上、手背上的红肿,她突然对自己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怨念,为什么要相信这种不可靠的消息。

整个房间都乱成了一团。

王公公急匆匆的跑了,去找大夫,太上皇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蟠桃,顿时大怒,怒声斥道:“赶紧将所有的桃儿都收起来。”

雍正慢慢地站了起来,一脸的茫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太上皇终于慌了,“陛下怎么样了?”

雍正回过身来,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是勉强的说了一句,“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么?”

被他这么一看,太上皇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顿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高沾急忙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拉住了雍正,然后就走出了怡安殿,向着撵桥而去。

雍正一离开,老爷子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心里的内疚和痛楚,让他有些不安。

太上皇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心中充满了怨毒,他为什么要相信朱家人,朱家的人,他都看在眼里。

他实在想不通,朱藻与朱成誉为什么会对文王这般放任。

这分明就是在图谋不轨。

房间里,朱瑞依旧跪在那里。

“说吧。”

朱瑞一句话也不说。

“你不用担心,不管你说了多少,我都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朱瑞终于鼓起勇气说,“我也是偶然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朱侯爷对文王图谋甚多,先是让侯府世子和文王亲近,二人在江南干了许多过分的事情,都是侯府世子给文王出了个计策,修建宫殿,开赌坊,让文王盗墓,甚至洛阳的兵马,都是侯爷一手谋划,为的便是牵制文王,之后又发生了一些变故,明面上文王已经和朱侯府撕破了脸,但朱侯爷曾经告诫我,要达到目的,必要取其性命,非到了万不得已,绝不能妄下定论,想到这里,又想到文王现在身在洛阳,统御着十几万兵马!我越是这样,越是心惊胆战,原本还不敢向皇上请示,让皇上自己决定,然后才能做出决定,可是今天……”

太上皇心中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就差一把火烧了。

不管朱瑞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缺少的就是这种煽动人心的话语。

朱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上皇一巴掌扇在了桌子上,“这还用说吗?你难道不知道,朱侯府为什么要怂恿文王?他是自知拿我没办法,也拿皇帝没办法,可是文王能,他却是个蠢货,等皇帝一死,文王继位,天下还有个姓朱的!”

朱瑞头在地面上不停的磕头,一句话也不说。

太上皇咬了咬牙,对朱瑞道:“好,你去把文王和候爷的关系,全部找出来,绝对不能放过!”

朱瑞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等等。”

朱瑞这次是真的走了。

良久,他又问道,“你刚才说,朱侯府以前是怎么回事?”

朱瑞微微一怔。

似乎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朱侯府在江南做了些啥?”

朱瑞这才想起什么,又一次下跪,对着太上皇说,“微臣在江南之时,偶然发现侯府曾经经营江南的妓院,豢养了许多精壮的骏马和歌伎,秘密送入各家府第,为的就是壮大自己的力量,也赚取了大量的银子。”

太上皇身体微微前倾,试探着问道:“几点?”

“二十多年了。”朱瑞答。

老佛爷瞪了他一眼,好一会儿,他才将心中的想法给压了回去,看着朱瑞道:“你是侯府的二少爷,怎么会这样?”

朱藻一去,朱藻一去,朱瑞就是二号人物,极有机会继承王爷之位,所以,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这个路子。

出卖家人,只为效忠朝廷?

不能这么做,就是不能让老爷子信服。

朱瑞也不绕圈子,抬头望着皇帝,咬牙说道,“我母亲临终之前,跟我说过,我这一生,都要把自己的姓氏,从朱的身体里剥离出来。”

老佛爷瞪了他一眼。

侯府朱成誉的风流韵事,他可是清楚得很,甚至私下也听闻了朱瑞姨母之事。

的确很凄凉。

“报应。”他也不跟朱瑞多说什么,“下去吧。”

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老爷子已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王公公有要紧的事情要汇报,也顾不上皇上的表情,赶紧走过去,在他耳边低语道:“洛阳的人逃了。”

老爷子瞪了王公公一眼。

王公公刚才出门给皇帝请大夫,半途接到了这个消息,哪里还能耽误,一进门就立刻汇报,看到皇帝看向自己,王公公连忙解释,“属下的人说,人已经找好了,但还没等他出手,就被人给抓了。”

“谁?”太上皇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王公公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是侯府的人。”

太上皇身体向后一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一道声音,“朱侯爷,你就杀了他,不用再等着被处决了。”

王公公没有贸然动手。

“还不动手?”将我的丑恶,全部曝光?他这是在恐吓我!朱家人还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我把朱成誉给宰了,朱侯府又能如何,还能带走这两个人?”

王公公应了一声,“属下知道。”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下午时分,从乾武堂那边传来一个信息:“陛下昏迷不醒。”

太上皇心乱如麻。

片刻后,她终于发现了自己心中的怨气。她为何如此恶毒?”“让她自己决定,是亲自向皇帝请罪,还是把她送到芳华殿,让她自己决定,是让她自己说,还是让她在地牢中等着。”

第七十五章……

这一天,怡安殿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惠贵妃关注的。

雍正去了怡安殿,朱瑞去了,左相去了,惠妃娘娘的一颗悬着的心,半刻也不能松懈,一直到了午时,她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皇上出事了,怡安殿一片混乱,我偷偷打听了一下,据说是皇上临行前,脸好像起了一层疹子。”说到这里,她有些惶恐地望向了惠贵妃,“王爷,我们会不会搞砸了?”

她的手微微一松。

不会吧。

她绝不会认错。

她对自己的感觉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一定是周绎。

她的夫君雍正,早已不在人世。

“不会吧,肯定是有问题的,你快去查一查,怡安殿中到底有没有动过什么......”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周绎到底是何等的精明。

肯定是发现了。

她很可能已经被识破了,但她必须在临终前,将他的身份说出来。

她必须要为死去的丈夫,付出一些代价。

看着惠贵妃一脸的焦急,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玲珑便明白,若是真的踏上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还没有等到玲珑的传信,朱侯爷已经去世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惠妃娘娘的耳中。

“侯爷的死讯?”

“王妃节哀。”

中午的时候,就传来了一个人的死讯,现在所有的人都被人抬了出去,用稻草盖着。

良久,她瘫坐在了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周绎不好对付。

她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下午时分,怡安殿王公公来了,只是有些遗憾地说:“太后娘娘这几年一直对您很好,皇上对您也是真心的,您居然还记着我的姓氏是朱?”

惠妃娘娘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对着王公公哀求道:“你去跟太后说,奴婢那天晚上就是一身喜服入宫,跟你一起拜见了世子之后,我的心中,就只有你了。”

王公公不想再跟她废话了。

“太上皇之所以不杀你,不是因为顾忌朱家人,而是因为他对太子殿下的感情。”

等她回到府上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人。

她把屋子里的下人都挡在外面。

“王爷......”

“是!”

可她忽然对着她摇了摇头,苦涩一笑,“多说无益。”

“……”

“小丫头,你这一世跟着错了主人,都怪奴婢无能,没有让您好好的活着。”

“皇后出什么事了?”

惠妃娘娘没有回答,而是吩咐道,“这些年在东宫的时候,王爷送了我很多礼物,我一件都没有碰,都让你留着,仔细一想,还真挺多的,这些都是你的,你带着,早点出宫,离的越远越好。”

“王妃不必担心,我听说皇上在怡安殿陪太后用早饭的时候,太后还特意让人给太后送了一份饭盒过来,王妃现在就可以跟太上皇说明情况,皇上肯定会信的......”

“舅舅已经去世了。”

“……”

惠贵妃道,“这件事是皇上做的,你不用这么麻烦,是皇帝生气我们朱家人对他的不忠,也怪我对皇帝不利,你离开后,王公公来了,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

半晌后,她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句:“娘娘。”

但惠妃娘娘已经有了防备,“去把大殿下的人给我扶起来。”

玲珑一脸的惶然。

惠妃娘娘微微一笑,“把他带到我这里,让他多待一段时间。”

玲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惠妃娘娘在屋子里陪着大殿下,将他最爱的菜都给了他,直到晚上,她还让她准备了两个毒药。

“王妃,王爷还年轻,我们一定要这样做吗?”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很失望,是我辜负了他,现在只有我的死亡,让他重新产生了对朱家的信任,让他有了一线生机。”惠贵妃低下头,揉了揉他的脑袋,“智儿的老爸早已过世,无父无母,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在世间孤零零的。”

玲珑一边说一边哭泣。

但她的心情很糟糕,一碗毒药下肚,她就睁开了眼睛,将毒药倒进了他的口中。

眼泪迷蒙了她的脸庞。

大殿下奋力抵抗。

“我来,你杀了我的心脏。”

惠妃娘娘松开了她。

她转过身来,将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安静了。

惠妃娘娘在床边坐下,满头大汗,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玲珑,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

“娘娘啊。”纪云舒叫了一声。

“快去快回。”

“王爷,您尽管去吧,我一定会护着您的。”

**

深夜时分,王钊目送着玲珑离开了香华宫,沿着走廊返回,来到乾武殿的时候,雍正还没有醒来。

太后娘娘还在里面。

御医给他看过好几次病,服了好几杯汤,现在就等着他自己醒过来。

太后很明白,这些汤剂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做。

他知道雍正会因为吃了桃而长出皮疹,但他并不知道,周绎也遗传了他的这种症状。

从小到大,周绎都没有碰过任何东西。

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只要是皇帝陛下对周绎动了心思,这一次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也会让周绎的身份曝光。

这是她的赌注。

周绎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他赌的是,老爷子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

现在,似乎是他的赌注成功了,他对这对母女一无所知。

太后就在皇帝的病床边。

她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了。

周绎很小的时候,就很疼爱自己的父亲。

只因,太上皇曾经对他说过:“你为什么不吃鱼?”周绎在太后面前,也不管太后如何劝阻,直接在太后面前连啃了数片,一顿还未吃完,周绎便浑身上下都在搔痒,太后将他扶到房中,赶紧让御医过来。

一出门,就发现那老者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绎躺到了自己的被窝里,有些失望的问道,“父亲已经离开了?”

“他忙。”太后颔首。

周绎垂着脑袋,过了许久,他鼓足了胆子,询问太后:“娘娘,您看我不顺眼,是我没有尽到最大的努力么?”

这一幕,让太后的心都要被撕裂了。

他只是搂着周绎道:“绎儿干得不错,是娘,是娘把我牵扯进来的,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你父亲带回去的。”

当初太后已经决定,如果他愿意多看看她,让她干嘛?

可是这些年,不管她怎么做,都无法让周绎再找到老祖宗。

他对韩家恨之入骨,想方设法的想要对付韩家,但是韩家并没有反抗,韩家已经把权力交给了他。

他对她的厌恶,对她的轻视和侮辱,她都能忍受。

他要册立朱鸳为后,她都不曾说一声。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他多关心一下她。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还下了死手。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不能再抱什么希望了。

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当他的爸爸。

太后一直注意着惠贵妃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发现了她身上的秘密时,皇帝才赶到了怡安宫。

没办法,只能用这一手。

这是一种自残的手段。

以伤换伤。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下注了。

太后娘娘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有些难过,转身拉着皇帝的手,“绎儿,你就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就好好的过日子,把以前的苦难都补偿一下,阿容,我现在就把她带来,让她一直陪伴着你,直到这几天过去,等她过去了,我们就结婚,到那时,我们就会为母亲生下一个大胖子,你做自己的父亲,让自己的孩子尽情的宠爱……”

翌日,安陵容便早早地来到了皇宫。

娴贵妃昨天刚从安府回了皇宫,今天突然回来,安陵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娴贵妃拉了出去,“伯父让我带你进宫,皇上已经昏迷了一晚上。”

安陵容目瞪口呆。

娴贵妃顾不得多说什么,也不让她去整理,“赶紧的。”

安陵容上了车后,问道:“出了什么事?”

娴贵妃道,“昨天她去怡安殿,不知为何,一回家就浑身起了疹子,大夫们不停的给她看病,到了下午,她就昏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这件事,皇宫里很少有人知晓。

这一次,太后和太后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齐齐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

今天一大早,太后娘娘就派她来了。

娴贵妃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将自己所知的告诉了安陵容,她抬起头,看到了安陵容苍白的小脸。

娴贵妃叹息,“都说了你心中还是惦记着皇上的,放不下,可你偏偏要这么固执。”

安陵容一言不发。

她没有听到娴贵妃说的话,只是觉得耳边有一道声音,将所有的声音都屏蔽了。

安陵容在进入皇宫后,便径自前往了乾武堂。

高沾站在门口,闻言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等他回过神来,安陵容就站在他面前,他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之色,“多谢陛下,您终于来了。”

第七十六章……

太后昨天一直在外看护,直到今天上午,她方才回到了福宁宫。

安陵容走了进来,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安陵容瞧不见雍正,便放下了床榻上的帘子。

安陵容缓缓地走到帘子跟前,伸出一只手,她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加快了几分。

停顿了一下。

安陵容这才将帘子掀开。

雍正身上的痘痘也消退了不少。

安陵容一路走来,从娴贵妃口中得知,皇帝已经昏迷一晚,到现在都没有苏醒,安陵容也没有时间询问高沾,关于皇帝的情况。

看到雍正双目紧闭,安陵容以为他还在沉沉地睡着,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在被子里搭了搭他的手腕。

此时已是深秋,安陵容长途跋涉,四肢发寒。

被子下面传来的温热,让她打了个寒战。

安陵容先向雍正伸出了一只手掌。

他的手心很热。

安陵容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久财崖的一幕幕,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连抬起的手臂都忘了动。

不过仅仅一顿,就又恢复了清明。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一双大掌就落在了她的手上。

“好冷。”

安陵容诧异地转过身来,却见雍正依然紧紧的闭着双眼。

安陵容脸色一红,刚要爬起来,就被雍正一把拽住,还来不及脱鞋子,就将她抱到了床上。

安陵容一脸惶恐,“皇上……”

雍正将自己的被子给她盖了起来,“这么大的天气,你怎么不多加几件?”

说到这里,雍正才缓缓张开眼睛。

四眼对视,安陵容脑海中浮现出两人欢好的画面,脸蛋一热,连忙移开视线,问道,“皇上身体可好?”

“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雍正道。

安陵容僵在原地,良久之后,她才开口,“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生病了。”雍正答。

安陵容屏住呼吸,问道:“你的病情是什么?”

雍正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我也不知道,不如容儿来看看吧。”

安陵容不闪不避,“只要你放开我,我就可以给你把脉了。”

雍正却是一动不动,固执地说道:“容儿有林长庆的传承,她的本事很厉害,我的一点小毛病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如此,也能给我诊个脉。”

雍正身上的红疹已经退去,可他的面容依旧有些发青,嘴唇也没有以往那般红润,此刻正和安陵容嬉戏打闹,可眉宇间的倦意,怎么都掩饰不了。

最终,安陵容还是没能说服他。

之前在来的时候,娴贵妃就告诉她,皇帝的身体出了些疹子。

安陵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现在给他把了把脉。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安陵容仔细地给她号脉的时候,雍正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她,上下打量着她。

安陵容转过身来,这才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连忙移开视线,问道:“昨天皇帝用了些什么?”

雍正漫不经心地说道:“很多。”

安陵容瞪了他一眼,“难道是皇帝有禁止进货的物品?”

雍正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良久,他忽然一声轻笑:“我是皇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不能外传的,除了我的爹娘和妻子,阿容若是要问,必须要说出我是谁,我会考虑要不要说。”

安陵容转过身去,耳朵上却是一片通红。

所以,他并不在意。

安陵容也不多说,她也不想多说。

雍正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胸前,用下巴在她的头发上摩挲着,“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一个人睡觉。”

安陵容沉默不语。

雍正趁火打劫,“你还有我吗?”

安陵容挣扎了两下,雍正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臂,“好了,我什么都不说,你就不要乱来了,我现在身体虚弱,你可不要再把我打昏了。”

雍正看安陵容不再反抗,这才重新合上双眼,将她拥入怀中,“我好想你。”

安陵容心中一紧,缓缓合上了双眼。

雍正是在太后娘娘离开之后,才醒来的。

可身体刚刚经历了一次大难,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时不时就会昏沉沉的睡上一觉,安陵容走了过来,将他从床上拉了回来,却是一片清凉。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像是在久财崖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会来给他取暖。

他认得她。

经过安陵容的折腾,雍正已经累得够呛,直到抱着他的人渐渐热了,雍正才沉沉睡去。

安陵容听着上方传来的平缓的喘息,抬头望去。

见他真的睡着了,她这才从他的身上移开,然后小心的下了床,等他的双腿一着地,她就回头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就离开了。

只要她能醒来,那就好。

高沾立在门口,看到她走了进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自从安家的案子被推翻后,她就一直没有露面。

高沾每次看到雍正,都不会多说一句话,上次皇上还推掉了文武百官的婚事,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谁知道,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高沾难掩激动之色,“王后见到了皇上?”

安陵容颔首。

高沾看她要离开,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焦急地往里看了一圈,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王嬷嬷来了。

“小姐好。”王嬷嬷迎上来,一把将她拽到一旁,“皇上怎么样了?你给皇帝把脉了吗?”

安陵容道:“您不用担心,您没事的。”

王嬷嬷如释重负,“太后娘娘昨晚在皇帝身边守了一晚上,今天一早看到他醒来,就跟我唠唠叨叨,说这宫中的大夫都不靠谱。”

“姑姑……”

安陵容本来还打算询问王嬷嬷,太后娘娘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到福宁殿走一走,王嬷嬷又说,“太后怕宫中的大夫没用,所以今天一早就带着小姐来了,太后娘娘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最近一段时间,还请小姐留在乾武殿照应着,皇上的身体最重要,皇上对韩家的宠爱,又帮着安家翻案,太后说,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你曾经拜过林神医为师,做一个比皇宫中的大夫还要厉害......”

安陵容迟疑道:“我……”

王嬷嬷继续说,“你别担心,谁也不会发现你在这里的。”说罢,不等安陵容回答,王嬷嬷便道:“我已经将消息送来,必须尽快返回,小姐若有需要,请高公公转告福宁殿,我这就告辞了。”

安陵容无言以对。

高沾守在门口,并没有听到王嬷嬷和皇后的对话。

说话间,王嬷嬷已经离开了,皇后站了一会,转身就往那边而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安陵容一进门,突然转头对着高沾问道,“御医有没有说皇上的病情?”

“御医说,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事了。”

安陵容继续问道,“御医可曾说过,皇帝的病情是怎么来的?”

高沾道:“他说他是不小心弄坏了。”

安陵容心中咯噔一声,“皇上这是在做甚?”

高沾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高沾真的不知道,昨天皇帝和皇帝在密室里说了些甚麽,又是怎么吃饭的,直到皇帝出事,他这位皇帝才走了进来,把他带到了乾武堂。

王钊让他在乾武殿外等着,把屋子里的人都支走了,然后太医和太后都来了,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上午,他都没有进来。

昨天,他在御医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询问过了。

但是,当他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御医就沉默了。

高沾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

身为一国之君,最大的禁忌,绝对不能外传。

安陵容没有继续追问,她刚要走进去,高沾便将另外一件事告知安陵容,“恐怕王爷还不清楚,惠妃昨夜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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