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尔抱着艾迪,将头侧伏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无声地从她的眼睛里流出。
斯佳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艾迪的房间仍旧昏暗而安静,但已经不是一年前那间了。几排高大的书架占据了房间的大片地方,剩下的空间勉强放下一张实验桌和单人床——从一年前艾迪初次试炼失败,他就从雷斯特家族搬出来一个人住了。
变化的不只是场景,还有衣着。艾迪仍旧穿着苍白的学徒袍子,而斯佳尔已经换上了带着灰色暗纹的黑袍——这是毒药师的标准衣着。
艾迪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和我不一样的。我只是个旁系而已,而你是嫡系,成为毒药师是没法推脱掉的。
艾迪说,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温柔。
斯佳尔抬起头,嗅着他身上莫名令人感到心安的气息,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看着他眼镜底下温和的、反射着暖黄色光线的眸子,然后她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昏暗而安静的房间,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地方。穿着白色长袍和黑色长袍的少男少女,在堆满老旧书籍的书架和蒙着灰尘的玻璃器皿间彼此相拥着,沉浸在他们的初吻中。
像是一个奇特的童话。
一个让人永远不愿醒来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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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变化就是这么奇怪。
一天前,他还是两次试炼都失败的废物,活在人们鄙夷的目光里,面临着即将到来的第三次试炼。一夜过去,他竟然成了宗主的嫡传弟子。
这种身份……可以配得上斯佳尔了吧?
看着早上八点刺眼的阳光,站在地牢入口的艾迪想。
走在宗门里,周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路还是原来的路,平整粗糙的白色石砖,视野开阔的路面,有序的房屋与街道……但宗门里的人少了很多,即便路上能碰到几个,也是行色匆匆。
……
艾迪安瑟!
终于碰见了认识的人,艾迪连忙叫道。
安瑟雷斯特?你怎么在这?
艾迪……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安瑟你不知道宗门现在很乱?
艾迪……我昨天一直没出门
安瑟叹了一口气。
安瑟你赶快回去吧。你知不知道瑞森家族已经被清洗了,罪名是谋害长者,宗主这次是真的下狠手……
艾迪呆住了,安瑟后面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清,只有一句话不停地在脑子里响:
“瑞森家族被清洗了……瑞森家族被清洗了……被清洗了……清洗了……”
他一把抓住安瑟。
艾迪她呢?
安瑟谁?
安瑟皱着眉,努力想把艾迪铁夹一样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
艾迪斯佳尔,斯佳尔呢?
安瑟哦……
安瑟有些恍然地感叹着,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怜悯,缓缓说:
安瑟灭门,是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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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凄厉地叫着,红色的小眼睛虎视眈眈,盯着树下的不速之客。
这是宗门西部的荒地,专门抛尸所用,人迹罕至。宗门的成员,死后都葬在正式的墓园里。而死后被扔到这里的,都是些没有身份的人,比如仆役、犯人、俘虏以及……叛徒。
斯佳尔静静的躺在地上,夕阳的光芒着她雪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金色,在艾迪的眼中更加美艳得不可方物。只是她的眉头紧皱着,还闭着眼睛,像是在做着一场可怕的噩梦。
艾迪很想把她从噩梦里叫起来,把自己也从噩梦里叫起来,握着她温暖的手,向她倾诉自己所经历的事。
但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的手现在就握在艾迪手中,但是是冷的、僵硬的,像是几根粘连在一起的枯枝。
她本来耀眼的金发上现在满是血污,皮肤是病态的白;喉咙上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里面已经发黑发紫的血肉。
就这么突然的,她就这么死了,死在了他刚刚认的师父手里。
还是因为所谓的“谋杀长者”。
真可笑,明明是死在他的手里的。
怪不得……怪不得昨晚门主和他见面的时候满身是血,那时候已经清扫完了吧?那身上的鲜血有没有斯佳尔的?
可笑,真可笑。
艾迪·雷斯特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已无泪水、目光空洞的艾迪,用嘶哑的声音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