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常椿还下着雪,在这座春城,就像我遇到他时那般不可思议。
我刚下班,已经是傍晚。或者说完成一个活动采访。
是我的新书暗恋文《遥》出版后的活动,活动是自愿报名的,在微博抽取一些粉丝。询问他们暗恋的感觉。
活动进行的很顺利,让我印象最深的一个读者是一位叫「季知山」的树洞博主。
那是一个清瘦的男子,容貌清秀。看着应该比我小几岁,却看不到他那般年纪该有的稚嫩。脸色白中泛青,眼窝深陷,但看着我的眼神很坚定和真挚。
其实刚见到他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想不起来叫什么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他。
我摇了摇头,没再继续想,或许只是单纯觉得熟悉罢了。
或许只是记错了。
常椿现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冷得让人发抖。
工作的地方离住的地方不算太远,我家住在一个小巷子里。
住在那里也有七,八年了,前三年开始觉得屋子变得宽敞许多。
雪下得格外大,盖过了我的视线
其实一开始,我们谁也没看见谁。但我的目光被那株攀在墙上即将枯死的常春藤聚集。
毫无生机,早已失去希望。
就这样,我与坐在台阶上的她对视。
她被常春藤遮住侧脸,但依然挡不住少女的美丽。
几片雪花偶尔做客她的头顶,这种天气,她穿得很单薄。
她肌肤胜雪,却没有一丝血色。看着应该与「季知山」同岁,但同样看不到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她的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却没有一点亮光。只是无措地看着我,没有一点目的。
我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他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把身边的一切置若身外。把自己封锁在第五个不存在的季节,改了名字——主季。散去了他带来的光,我知道,我失去了北极星。可是看到那样的她,我的心还是不可置否地跳了一下。
她身上的影子太重太重了,仿佛突如其来的一座山,快是要压垮我。她那样像当年的我,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拉她一把。
学着当年的序滕那样。
我在身前半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拂去她头顶上的雪花。
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然后盖在她身上。
她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有反抗或者阻止,似乎是觉得我是可以相信的人。
“常春藤的花语一般是忠诚”
“但也有生生不息和希望的意思 ”
“向前看”
“别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也听到了序滕的声音。
他好像就站在我身后,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我缓慢地伸出右手,其实我心里也很犹豫。
和一个陌生女生回家真的好吗,况且我还大她几岁。
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序滕伸出了手,我下意识地就搭上了。
这回懂得他的紧张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也搭上了我的手。
她的手和我差不多小,指间触碰的瞬间,手心温度迅速传递给我来,很温暖。
序滕的手很大,可以包住我的手。他总说我的手冷得像死人,然后又很开心地牵起我的手,说是给我捂捂手。
“好”
我温声细语地安慰她,然后牵着她的手站起来。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因为我的动作也站起来。
即使我知道,往后发生的一切,都会是个荒谬的童话。
但我想,再荒谬也无所谓了,我也要把它续写到结尾。
巷口的位置离我家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是很远。
但这段距离已经够我们了解彼此。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名字。
我说
“主季”
心底却不自禁报起另一个被我封锁很久的名字——主滢。
“我第一次碰到这个姓氏诶”
她略有些惊讶。
“我叫喻椿”
“难以言喻的喻 椿萱并茂的椿”
——
“我叫序滕”
“滕王阁序的序 滕也是”
“你的名字好特别 我第一次碰到这个名字诶”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姓主的”
“以后请多多指教咯”
——
“嗯 多多指教”
“啊”
她似是有点懵,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也是。突然就把话说出来了。
“多多指教”
我听到她很小声的回复。
可惜当年回复我的人早已不在。
我们很快到了家,我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子整体的装修风格,每一处细小的地方都是经过我们精心打点的。
“抱歉 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你要不嫌弃的话就睡床上吧”
“哦哦好”
她小鸡啄米般点头,但目光一直在打量着这里。
漫长的雪夜,我们再无更多交流。
我很多次都感受到她的目光,像是在窥探什么宝物,却又不敢多看。
连目光都那么像。
像当年的我。